黎清歡暢快過後又平生出不少負罪感,將自己的開心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實在不該。
但他忍不住享受這樣變態的情緒,就如同和蕭沅暗通款曲的放縱。
這種羞恥無人知曉,是毒藥也是蜜糖,讓他一再沉淪。
第二日,忙碌了一晚上的四方城,出奇地安靜。
姜淘也派人來通知黎清歡,叫他歇一天不用去做活。
到了下午,便接連聽說,城裡有人出現惡疾。
剛開始黎清歡還擔心是不是與自己放的那場火有關,或許裡面摻雜了什麼傷人的物質,一直心神不寧。
而後他總算明白了蕭沅昨夜話裡的意思。
姜淘安排他們藏進了城了早就挖好的地道裡。
每家每戶下頭都是聯通的,也都曾排演過,人人動作迅速利落。
撤退的動作齊整如軍隊,沒一個人出么蛾子。
黎清歡攥著懷裡的匕首和糖,蜷縮在狹小的空間內。
雖不知曉會發生什麼,倒也沒那麼害怕。
他隱約聽到外面鼎沸的沖殺聲,頭頂的粉塵被來回匆忙的腳步震下。
深更半夜,土匪打扮的褚尤帶隊氣勢洶洶地沖進這四方城,心潮澎湃。
恍然入了這如同無人之境的城池裡頭,才發現中了計謀,急著想退出去。
剛剛輕易開啟的門,如今轟隆被重重關上,來了一場甕中捉鼈。
當然她們還有大部隊在後頭,便是一時中計,斷了水的四方城也根本熬不了多久。
可後來接連的巷戰,讓她節節敗退。
褚尤與韓兆珵明暗交手過不知多少次,早已習慣了對方的招數打法,可這回北府鐵騎呈現出一種她從未見過的氣勢,銳不可擋。
她認得出,那個曾經要過她一隻眼睛的女人最為勇猛地沖在前頭,引領著士氣,勢要報那一臂之仇。
四方城雖是個城鎮,卻全民皆兵,每一處建立之初便是為了抵禦戰爭,最平平無奇處也暗藏不少玄機。
褚尤引以為傲的精兵很快潰散得不成樣子,拼死最後一個副將才讓她喘息了幾口,獨自藏匿起來。
韓兆珵一直未曾出面,帶著大軍突襲,圍攻了褚尤留在後方的援軍。
地道裡的日子過得極為漫長,也不清楚過了多久。
其間黎清歡只能靠為數不多的幹糧充饑,再偷偷含塊糖儲存體力。
因為不知道還要藏多久,他得計劃著吃。
所幸蕭沅這人守信,說兩天就是兩天。
重見光明的那一刻,即便鼻息裡滿是鐵鏽味,黎清歡還是頭回感覺到陽光是暖的,活著真好。
任何一場戰爭,便是完勝也不可能毫發無傷。
耳邊依舊有悲愴的哭聲,而慘死敵方的人想必也會有遠方的家人為她們流淚哭泣。
韓兆珵那邊還未回城。
一城暫無主人,蕭沅正幫著韓兆珵留下的副將處理後續。
她以前不過是個商人,也是頭回趕鴨子上架做這種撫恤軍民的事情,一時間忙得焦頭爛額。
白若梅滿身血跡髒汙,在人群中快速尋到蕭沅,跑到她身邊眉頭緊鎖道:“死的那人不是褚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