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廓分明,柔和,卻不過分陰柔,也不過分冷硬。
謝觀憐最愛的便是他低眉時的神態,像是悲憫世人的神佛,視線一旦落在他身上便很難移開。
一旁的張正知轉頭,見她眼睛都要黏在其他男人身上了,臉色一默:“法師是不打算還俗了嗎?”
還俗……如何說。
他也並非是真的出家人,所以並不存在還俗之說,但少年表情卻很有趣。
似乎很期待他說出還俗的話。
沈聽肆溫和地望著他無端露出的警惕,微微一笑:“佛法深奧。”
聽見如此三兩撥千斤的回答,張正知心中冷笑。
真不愧是辯經的佛子,這話說與沒說,無甚差別。
“我聽不懂,法師還是說得直白些,畢竟我很敬重僧人,倘若法師還俗回秦河,我必引你為一生的知己好友。”張正知懶腔調地道。
謝觀憐於一旁暗自嗔少年一眼,隨後再次轉向青年,滿眼的欽佩:“法師說得對,佛法深奧,還俗之事還不著急。”
沈聽肆側首望了她一眼,唇角弧度變淡。
張正知沒再繼續逼問,敞著長腿,漫不經心地甩著腰間的流蘇佩飾。
三人沉默下來,氛圍隱約有說不出的古怪。
謝觀憐本就坐立不安,目光投向面前的茶具,下意識問:“法師還會茶道嗎?”
話畢,她便恨不得自己收回這句話,明知道他會茶道,還多此一問。
如此沒話找話,還不如請辭。
好在沈聽肆脾性好,從不為難人,盯著她微微一笑:“檀越若是喜歡,僧可為你烹茶。”
“法師,請。”
茶爐中的熱水沸騰,潔具、賞茶、投茶、洗茶、泡茶,奉茶,青年泡茶的手法很柔雅,一舉一動皆賞心悅目。
熱茶奉至面前,謝觀憐端起來便聞見甘甜的茶香,一葉雀舌浮在湛青水中,清香四溢。
她低頭嘗了嘗,發自內心地贊道:“大茗樅香又兼水仙之厚重,唇齒留香,有春意。”
其實也不是第一次喝他泡的茶了,她只是在借機誇他。
沈聽肆喜好並不多,烹茶,書畫,經書,而恰好她也都略知一二。
他微笑頷首,目光落於她的身上,瞳孔似含上一絲明光,腔調也柔和:“嗯,出自無燕山的茶,因香似春,而得名的‘不知春’。”
謝觀憐聽過無燕山的茶,沒想到他帶來的茶竟這般好,饒是並不熱衷也忍不住因其稀少,而多飲幾口。
張正知蹙著眉,見兩人暗通曲款的視線,一口飲下杯中茶,心道也與其他的差無甚不同。
飲茶不宜牛飲,他飲茶如酒的姿態讓謝觀憐忍不住側目。
張正知收起情緒,學做她的模樣淺呷一口,微微一笑:“好茶。”
說完,他目光又瞥向沈聽肆喉結上的那顆痣,鬱氣霎時又散去,不經意地問:“很少有見到有誰的痣長在這裡,挺獨特,我至今也就才見一兩人有。”
謝觀憐聞言臉色一僵,微翹的狐貍美眸警惕地暗瞪張正知。
沈聽肆眼尾微揚,淡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談不上獨特。”
張正知沒看一旁盯著自己的謝觀憐,端著茶杯置於唇下,掩飾意味不明的笑:“確實。”
見他沒再說,謝觀憐緩松一口氣,心中不禁對他胡說的話生出不喜。
張正知原是想借機與謝觀憐獨處,沒想到多了一個男人。
他心中不豫,打算等沈聽肆主動離去,孰料先離開的竟會是自己。
下屬急忙趕來,神情急忙,說是有話要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