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聽肆收回視線,側首眺望小佛塔的二樓,笑意隱沒。
剛才她在小佛塔上,也是如此與人淺笑晏晏的。
他目色冷淡地收回視線,抱著經書朝前繼續走。
跟著的僧人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隱約察覺他身上有股子冷意,不知是何事引得師兄不豫,噤聲不敢說話。
回到明德園已經是黃昏落幕了,恰好門口點上燈。
謝觀憐讓小霧先行回去,旋即回到房中,坐在梳妝鏡前,雙手托腮地想今日遇見的青年。
他情緒似乎有些古怪,這還是她頭次在他身上,看見咄咄逼人的壓迫。
難道是發生了什麼?
謝觀憐坐在妝案前,轉眸望向銅鏡。
鏡中的女人玉顏薄施粉黛,細眉灰如遠山黑霧,頰邊似映秋粉海棠,唇點絳朱,柔情綽態,顧目生盼。
這是為了見張正知,而特地描眉染的妝。
都帶妝一整日了,到現在這副妝面還沒有花,尤其是經由夜色的點綴,多了驚人的濃豔。
謝觀憐側眸看向窗外,微翹的狐貍眼尾一勾,帶上幾分狡黠的笑。
她可是寡婦,素日不能帶妝穿豔服,這可是難得染一次妝,可不能就這般浪費了,晚上還能再用。
夜月慘白,明亮,一連出了幾日的大晴陽,雪已融了不少,不過夜裡仍舊有料峭的寒氣。
不早不晚,時辰恰好,逐塋院的門如往常般發出聲響。
謝觀憐原以為會和此前一樣,青年會姍姍來遲的開啟門。
孰料她才剛舉起手,還沒有敲下,門便開了。
她的手下意識扣在他的鎖骨上。
開門的青年烏睫半闔,視線落在她屈指扣在骨感明顯的鎖骨上,旋即緩緩抬起頭,不鹹不淡地盯著她。
平靜的眼神似在說,她一來便開始動手動腳。
“呃……”
謝觀憐訕笑,佯裝不知情地收回手,理直氣壯地說:“站在外面會被人發現,悟因,我要進去。”
沈聽肆睨著她臉上的自然,長睫顫了顫,側身讓出位置。
謝觀憐走進去順勢將門關上,轉身雙手就環上他的脖頸:“悟因,今夜我又睡不著,還給我講佛經好不好?”
沈聽肆被她撞得往後退一步,靠在門上,手臂下意識護住她的腰,眸色在黑夜中微深地凝著她。
她如同有兩幅面孔。
白日有人時柔弱無辜,對他疏離尊重,一旦到了夜裡好似換了個人,像是貓兒化作人形,仍舊改不掉黏人的脾性。
謝觀憐等了須臾,沒有等到他的回應,疑惑地歪頭看著他臉上的古怪神色。
似乎白日遇見他就很古怪了。
被如此直勾勾地盯著,謝觀憐不禁開口問:“怎麼了?”
沈聽肆握住她環在脖頸上的手腕,沒有拉開,指腹按住手腕的骨節,眸色幽深地說:“無礙,只是我白日的尚未抄完經書,今夜恐怕不能為檀越誦經了。”
語氣平緩地說完,頓了頓,又溫聲補一句:“今日與檀越下午在小佛塔二樓,一起品茶的少年也會佛經,我比他稍差些,好需專研佛法,改日再與檀越誦經論道。”
小佛塔,下午,品茶,少年……
謝觀憐臉色變得微妙,難怪白日在小道上,他會盯著自己不講話,原來是發現她在與別人交談甚歡。
她想起對面的書閣似乎正對著小佛塔,若是從書閣對面看過來,很有可能會看見她與張正知談笑自若。
早知他在這裡,她就不選在小佛塔,也或者將門窗關上了。
這些時日的相處,她早就發現眼前清雋出塵的青年脾性看似溫軟,實際上卻有極強的佔有慾,但凡是被別人碰過的東西,他都會換掉。
雖然他對自己並無佔有慾,但對她的態度卻正在漸漸軟化,這個時候他忽地見她與他人私會,凡是正常男人都會惱,甚至覺得自己被騙了。
這樣的眼神看得謝觀憐生出被抓姦的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