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先處理另一件事。
他低眸看著手中的毛筆,墨汁滴落在宣紙上,一團團地暈開。
能在迦南寺住的人都非尋常人,但凡出些事都足矣轟動外界,而昨夜卻有人死在明德園外的那條小河裡,此事必定是要被徹查。
所以今日大理寺查案,先從距離較近的明德園開始盤查。
仵作仔細地檢查了屍,發覺屍身不僅嘴被撕破,甚至連顱頂與心口都被刨開被掏空,兇手還往裡面塞滿了女子用的胭脂。
查案的官差拿著從裡面弄出的胭脂,在外找了幾家胭脂鋪,終於得出在事發之前,朗明高多次在迦南寺下的一家胭脂鋪購買過此種胭脂。
此事暫且被定為情殺。
其實此種小案子,並不用驚動張正知親自前來查,但為了想見到謝觀憐,他便將此案接在手中。
可當去盤問認識朗明高的人,他是否有心上人,又因朗明高剛來迦南寺不久,再往下問去那些人都搖頭不知。
得到的結論乃朗明高為人本分老實,在迦南寺期間除去幹活,連和工友一起山下逛窯子都不曾去過。
如此一位本分之人被殺,還有可能是情殺,工人們皆覺得詫異。
按例盤問完和朗明高相識的工人,張正知藉著屍體相連明德園,極有可能是從裡面流出來為由,打算從此處開始查起。
因為在朗明高失蹤那日,謝觀憐不知去過何處,至黃昏才回到明德園,殺害人的嫌疑極大。
所以第二日一到,謝觀憐不出意外的被官差請去佛堂審訊。
一路上,謝觀憐還在斟酌言辭,等下應如何解釋那日的晚歸。
這件事頗為棘手,不能說她單獨上山去見沈聽肆了,不然無論朗明高是否被她所害,她都將要背負上與男子暗地有糾葛的名聲。
雖然這種名聲她並不在意,但卻不能是現在,而且她現在也不知等下見到張正知,她是否要裝作不相識。
一路上她想了許多說辭,臨至佛堂卻迎面遇上了沈聽肆。
青年的身後是高大的梨花木門,他則沐在光中像是等了許久,灰白的僧袍氤氳著暖意。
看見他,謝觀憐詫異揚眉:“悟因?”
他也剛被張正知傳喚來審訊嗎?
沈聽肆聞聲側首,濕溫的目光和她對視上,面容讓人情不自禁被安撫得安寧的神性。
他對她揖禮,“檀越可回去了,僧已將你那日在何處告知與官差,不必進去被審訊。”
謝觀憐聞聲目光一頓,隨即才反應過來,原來他來是替她解釋的。
她作為寡婦,無論有沒有與朗明高有關系,一旦因為行蹤古怪而被審訊的事傳出去,很有可能就會被人在暗地傳道一些風言風語。
李府若是曉得了,為保全她的貞潔名聲,說不定會直接將她蓋棺厚葬於早死的李三郎君墳前。
她訝然於他竟會想到這一層,甚至還在她進去被審訊之前,主動與大理寺的人先說。
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與大理寺說的,但只要是他說的話,無論是真是假,大理寺都會賣這個面子。
謝觀憐想明白後心中浮起感激,對他淺淺欠身:“多謝悟因法師。”
沈聽肆微微一笑,道:“無礙,檀越本就與此事無關。”
因他的體貼,謝觀憐越發覺得青年像普度眾生的佛子,連斂目時透出的溫慈,都會令她如沐浴在佛堂前受著觀音的照拂,不自覺地跟著變得安寧。
若說謝觀憐最初看上他,只是因為這張漂亮柔美的皮相,現在她忽然發覺,其實不僅如此,她還喜愛他這種疏離又不掩溫情的性子。
她對沈聽肆的喜愛之心濃烈得幾乎難抑,忍不住捂住胸口緩和失控的心跳,想到死去的那人。
她剛起床沒多久,還沒來得及讓小霧去打聽,還不知現在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