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佈施薄霧,兩人如行在林中的鬼魅,緩步下了竹木橋,走進屋內。
屋內無人居住,故而空寂陰冷。
見她裙擺與袖口都是濕的,坐在蒲墊上抱著雙臂瑟瑟發抖。
沈聽肆從裡屋搬來銅爐,丟了幾塊幹木引火。
謝觀憐身上暖了不少,柔弱不自勝地捧著凍僵的雙手,小聲道謝。
他將藥箱放在她的面前,道:“檀越可先將傷處清理一下,我去伐竹。”
話中之意乃,身上濕的衣裳烤完後,自行離去,不用再等他找他,他很忙。
謝觀憐垂下長睫,乖順點頭:“憐娘謝過法師。”
沈聽肆見她應下,眉宇舒展,轉身拿起一旁的砍刀往外走去,還體貼地順手將門闔上。
屋內火爐發出啪嗒的聲響,坐在蒲墊上的謝觀憐垂眸褪下外裳,支著木棍勉強蹣跚過去,將濕漉的大氅掛在木架上。
她又坐回蒲墊上,伸出腿,捲起裙擺與褲腿。
細長的小腿肌膚嬌嫩白膩,唯有膝蓋上有淤青。
木匣中有不少瓶瓶罐罐,罐身還標註著名字與作用。
她拿出治跌打損傷的藥,倒在膝蓋上,掌心覆在上面輕輕地揉著,回想剛才所見的畫面。
青年眉眼慈悲卻手提砍刀,如何看都覺著有幾分違和的怪異。
擦完藥後,她轉眸打量周圍,看見牆上的那幾副畫,撐著木棍走過去,清瘦的手指拂過。
是新的。
她訝然紙張竟是新的,上次沒有過多留意,現在細看卻發現連墨都是今年的新墨,湊近聞,還能嗅到淡淡的松墨香氣。
這副畫的真跡她曾經在父親的書房見過,當時年少對這些很是好奇,想取下來仔細看,結果還沒有碰上便被父親發現,被罰了幾板子,所以現在記憶頗深。
這幅畫簡直與真跡無甚差別,若是再做舊些,恐怕能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
因為畫此畫的大師手法精湛巧妙,能模仿之人少之又少,連偽真跡都能賣出高價,這裡竟然隨意掛了這麼多幅。
謝觀憐都一一看過了,全是出自一人之手。
不過她心下詫異後便失去了興趣,轉身倚趴在矮案上,等著身上的衣裙烤幹。
天降暮色,隱約有了幾分冬夜的寒意。
青年單手託著細長的竹子,頎長的身形從霧氣蔓延的竹林中拾出,將竹樹都整齊地堆放在院中。
他低頭凝看凍紅的指尖,忽而似想起了什麼,眼皮微掀,淡淡地眺看闔上的門。
幾個時辰已經過去了,人應當已經離開了。
他拾步上臺階,停在門口,屈指敲了幾聲。
等了半會子,裡面沒有聲音傳來,才推門而入。
屋內爐中的火已經滅了,炭火燃至末尾,隱約還有暖意。
沈聽肆環視周圍,沒有看見人。
人的確已經走了。
還以為她會藉著機會留在這裡,倒是沒想到,竟還算聽話。
他走進去,眉心下意識輕蹙,因為嗅到四周封閉的室內,隱約還有女子身上清甜的木蘭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