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如此,她也不敢再繼續沐浴,折身回去匆忙將衣裙迅速穿上,然後提著燈盞拉開門。
院子並不大,掃眼望去一覽無餘,地上覆著一層白雪,也看不究竟有沒有腳步。
她站在門口看了一眼,提著燈籠轉身朝著屋內而去。
許是受了驚嚇,夜裡點著燈燭,謝觀憐都還是失眠了。
翌日,雪停天晴如洗。
謝觀憐用完早膳後前去訓誡堂,月娘也早就已經到了,眼底有青烏,一眼瞧著便知與她一樣沒睡好。
“月娘你這是怎麼了?”她跪坐在蒲墊上,側首問道。
月娘撩開眼皮,幽幽地睨向她,道:“憐娘,我覺著迦南寺根本就不能稱之為第一佛寺,也根本沒有靈驗的神佛。”
謝觀憐聞言瞥了眼上首,被屏風擋住的地方。
今日講堂的僧人還都沒有來,若是來了聽見這話,不知可會不會氣得掀開屏風。
她垂頸子,柔聲問:“怎麼忽然說這種話?”
月娘移臀坐在她身邊,小聲道:“我覺著這裡夜裡有鬼,昨夜我睡覺,總覺窗外有鬼在偷看我,但我今兒將這件事說給小雪,小雪去給我求符了。”
與月娘相識的人都知她膽小,聽起來倒像是因為夢魘産生的假想。
若放在昨夜之前,謝觀憐可能也會和小雪一般想法,讓她去求平安符放在枕下求安心。
但今日,她不自覺地想起昨夜沐浴時,也覺外面有人過。
她蹙眉,道:“或許真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
月娘聞言眼眸陡然一亮,用力點著頭,語氣充滿感激:“我也覺著,終於有人信了,我從第一日住進這裡,就覺得很古怪。”
剛悄聲說完,外面的鐘塔被敲響,今日講法的尼姑走進來。
月娘忙不疊坐回去。
謝觀憐一耳聽著周圍的人開始喃喃念經,微抿紅唇。
一堂課下來後,月娘已將剛才議論的事都忘記了,親暱地抱著她的手臂一道出去。
今兒清晨祈福過後有兩日假,雖不能出寺,但卻可以隨意在寺中閑逛。
月娘剛來沒多久,對此地很新鮮,拉著謝觀憐去觀音殿拜佛。
兩人拜完後,轉而又避著人去亭子裡坐,看不遠處的熱鬧。
“憐娘你看那邊那些人在看的人。”月娘指著對面。
金佛露天佛像下圍著一群人仰著頭,似乎是在看什麼熱鬧。
謝觀憐探身從眾人仰望的方向看去。
佛像的旁邊有一小塔,隱約能看見塔中有人。
灰白的僧袍如一抹淒冷的月光,哪怕看不清面容,只是一道背影,她還是認出來了。
那人是悟因。
謝觀憐道:“那是悟因法師。”
月娘聞言先是一怔,遂眸兒陡亮,身子往亭子外探著要看,還不忘與她說:“悟因法師我曉得,聽說是秦河沈氏,現任家主遺棄在迦南寺的嫡子,沈氏曾經祖上還出過異姓王,現任夫人是君主的表妹。”
這些在氏族之中並非是秘密,所以迦南寺雖遠,但來的貴勳卻不少,這便是其中之一緣由。
謝觀憐手肘搭在欄杆上,單手撐著下巴,眨著明眸望著那道似乎在與人講佛法的背影,沒說什麼。
月娘對沈聽肆很感興趣,“而且我來時聽聞這位佛子生得極其好看,面如觀音,待人和善溫柔,且佛法高超,不少他國高僧每年都會前來尋悟因法師辯經,只可惜了不是真僧人,若是真僧人,恐怕連王庭第一法師蓮聖子都得讓位。”
她說得很感嘆。
謝觀憐不置可否,雖是如此,但他與尋常的僧人沒什麼不同。
剃度,穿僧袍,住寺廟,誦佛經,連眉宇都是出家人的慈悲,沒人會將他當成俗世之人。
柔風拂過,乍然生寒,窗外的人越來越多,已有些打攪裡面的人了,所以侍從上前將門窗闔上,杜絕下方那些目光。
支起的窗戶關上後,屋內的燭火暈黃出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