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和往日一般,謝觀憐抱著半熟宣紙抄寫的經書,蓮步輕緩地前去訓誡堂。
在那些人眼中年輕便死了丈夫的女子命格有煞,需得要來此處聽訓,以此減少身上的罪孽。
還有不少在迦南寺清修的夫人,也會來此處,故而每人都有單獨的位置。
之前謝觀憐身邊是無人的,但今日來後卻發現一旁的蒲墊上,坐著頭戴純白絹花,身著素白裙裾的年輕女子。
她面戴薄紗,眉眼染憂愁。
這女子是剛來的,瞧周身氣度不俗,應是哪位大家夫人來迦南寺清修。
謝觀憐看了一眼跪坐在她身邊的蒲墊上,彎腰攤開宣紙中的經書。
因謝觀憐容貌生得出色,月娘忍不住打量她,心中可惜這般年輕貌美的女子,竟也要來此地蹉跎光影。
察覺到月娘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謝觀憐側首,對她莞爾彎眼。
月娘從未見過這般明豔的女子,當即羞赧地垂下頭,輕聲道:“我叫月娘。”
謝觀憐頷首:“出嫁之前,爹孃與兄長喚我憐娘。”
月娘聞言,眼含好奇:“出嫁後呢?”
謝觀憐眨眼,看著眼前一臉純粹的女子。
出嫁後,出嫁後她就沒有名字,要麼被人喚作李三郎之妻,要麼被人喚做謝氏。
月娘很快也反應過來,再度垂下頭,面紗遮不住泛紅的耳廓。
謝觀憐道:“我還沒來得及進府門檻,夫君就死了,所以還沒人怎麼喚我。”
月娘輕‘啊’了一聲,抬起首正欲還說些什麼,但門外的鐘聲被敲響了。
她與所有人一般正襟危坐,垂著眼睫不敢抬首。
授課講法的多數是尼姑,但偶爾涉及晦澀高深的經書,便需法師前來坐堂講解。
謝觀憐早就打聽過了。
今日來講法的是悟因。
青年的腳步聲從另一側進來,周圍早就豎起朦朧的立屏,外面看不見,裡面的人亦是如此。
立屏的遮擋,割裂出不同的場地。
謝觀憐與那些人一樣,哪怕看不見前面也垂著首,仔細辨別前面的人在做什麼。
書頁翻動的‘沙沙’聲,年輕的佛子聲線清淡,如外面吹狂風,而屋內熱爐點燃得溫柔。
她聽得入迷,以至於結束了都還不知曉。
一旁的月娘見她盯著手中的書遲遲沒有反應,忍不住伸手推了下她:“憐娘?”
謝觀憐驀然回神,抬起被薄霧迷離的眼,唇紅如血,我見猶憐的楚楚動人之姿。
月娘被她看得心口一燙,匆忙垂下頭,小聲提醒:“她們都已經走了。”
她說話輕輕的,好似生怕驚擾了什麼人。
謝觀憐闔上書,捉裙起身,“多謝。”
月娘抿唇笑:“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