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一連兩個晚上,楚州的知州王大人都在因為楚州天羅捲土重來一事夜不能寐。
他沒想到,他謹小慎微了這些年,結果這破除天王膽和無根肉的巡察使一來,竟是立刻便拔出蘿蔔帶出泥,不但發現這些年城中丟了許多人,竟還意外找到了城中有人複信天羅的證據。
曹野說,如今城中被判死之人有些並不清白,而他們也確實在這些人家中找到了能致幻的迷香以及人骨做的祭器。
一想到此人就是曾經的首輔曹嵩之子,王大人更是心慌不已,他也不敢多問,只能依照曹野所說辦事,去碼頭守著,果真,在那裡找到了坐在輪椅上的火丫。
“你們可得好好善待人家。”
吩咐時曹野只說了一句:“這姑娘說不好和判官舌有些關系,晚上等那判官找上門來,若是沒這姑娘,你我凡人之軀,恐怕招架不住仙蛻。”
而王大人不明所以,但一聽這意思,似乎判官舌確有其物,他對此半信半疑,本想要將人送去方宅後聽一聽裡頭動靜,誰料想,曹野下一句就是讓他們趕緊走,好似那院中將有大事發生。
王大人生性膽小,給這一嚇自然是頭也不回地跑了,只是,等他跑出幾條街卻又不禁後悔起來,要知曹野非但是曹嵩的兒子,還是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斷”之權的巡察使,若是在楚州有了什麼三長兩短,只怕自己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他想到這兒不由暗罵自己是驢腦子,立刻折返回去,然而待他再度推開方家大門,裡頭卻是靜悄悄一片,王大人帶著一眾官差,小心翼翼地穿過長廊來到先前的院子,卻發現,不論是不久前現身的判官還是他們帶來的姑娘竟都不見了,只留下曹野與他那三位侍從昏在院中,身旁,還遺落著一把寶劍。
王大人見狀大驚失色,趕忙去屋內檢查,也還好,方文孝還活著,而此時,他手下醫官喚醒了曹野,卻見他迷迷糊糊,口中問道:“剛剛……發生了何事?”
一問之下,原來,曹野讓他們找回的姑娘竟是十年前天羅的鬼童,而那來的判官,更是神火將軍阮雲夷過去的副將尉風,他們先前雖一直呆在城中,但顯然,這兩人的真身都並非是人。
王大人在楚州為官多年,自是知道,十年前,阮雲夷平亂時求的是斬草除根,即便是年幼的孩童也不會放過,盡數死在了平亂軍的刀槍之下。
至於那尉風,早在阮雲夷平亂路上便戰死了,此事是阮雲夷親口認定,天下百姓人盡皆知,更是做不得假。
換言之,先前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兩個早該死去之人,他們現身在楚州城中不為別的,只為要將死灰複燃的天羅徹底消滅。
而曹野作為朝廷命官,一開始自是不信二人已死,還與他們理論,結果一言不合,帶的侍從便被打成了重傷,而曹野不服,直到昏倒前都還在據理力爭,稱縱然方文孝盲信天羅草菅人命有罪,但還是應該要將此人交給官府,否則一旦沒了人證,豈非之後天羅還能繼續妖言惑眾?
如此,最終方文孝才撿回了一條命,而曹野他們也並未受傷,只是眼前一花便昏了過去,也不知那兩人到底去了哪裡,只知,尉風留下了一把劍,而那把劍正是神火將軍阮雲夷丟失已久的佩劍——驚鴻。
可想而知,膽子甚小的王大人聽完更是一陣後怕,畢竟,那二人都是因天羅而死,必是恨毒了天羅,如今十年過去,天羅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死灰複燃,若是那判官真的計較,只怕他也活不成了。
惶恐之餘,王大人趕緊將此事善後全包攬下來,稱這一回一定會將天羅連根拔起,之後,便將曹野等人送回了客棧,還特意換了最好的上房,讓受傷的勾娘好好休息。
而等這一切了了,已經過了醜時,曹野聽著官差的馬蹄聲遠去,終是輕聲道:“出來吧。”
一瞬間,房樑上便有人跳了下來,正是尉風,而他拉開衣櫥,將火丫從裡頭抱了出來。
一想到最後,竟是曹野幫他們瞞天過海,尉風的心情便十分複雜,皺眉道:“不是說鬼神之說不分彼此,若信了判官舌便會信天羅嗎?你如今如此糊弄他們豈非也是叫他們越陷越深?”
這時,孔雀和南天燭也推門而入,聽到這一句孔雀不由得翻了個白眼:“大哥,不這麼說如何能保住你們?能不能有點感激之心?”
“我沒想讓他幫我。”
面對曹野,尉風實在是沒法有好臉色,看著曹野冷冷道:“你最好先講清楚,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
“自然,我說過,這一次我不會有所隱瞞。”
曹野坐在勾娘床邊看著她慘白的臉,好在沒有要醒來的徵兆。
接下來他要說的話,曹野確實不太想讓勾娘聽見。
房中的火燭搖曳,深吸口氣,曹野開始慢慢說起那段他一直不願回想,也不想面對的回憶。
七年前,阮雲夷因平亂有功被封為神火將軍後便一直在京師養傷。
他那一回傷得極重,因為阮雲夷在平亂之初便剿滅了位於楚州的天羅教老巢,以至於那些教徒恨他入骨,之後的一年多時間,阮雲夷在追擊這些天羅餘孽時屢屢遭人偷襲暗算,非但折損了副將尉風,更是丟失了佩劍驚鴻,最後,他因身中毒箭昏迷不醒,不得不回到京師,雖是受了封賞,但實際,在那些賞賜送到阮府時,阮雲夷甚至還臥在榻上,動彈不得。
神火將軍的名號叫來威風,但是這天底下又有幾個人知道,阮雲夷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