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就是勾娘腦中最後一個清晰的念頭。
放任自己沉淪在殺欲之中,其實並不是一件難事。
隨著她不再壓抑,十年前那些在她清醒時記不清的片段紛紛湧進腦海,勾娘記得血噴在臉上,還記得當劍鋒撞上頸骨,發出的聲響好似用牙齒咬碎一塊冰。
她的劍越來越快。
將理智拋棄後,勾娘便再未說過一個字,整個院中就只能聽見刀劍相觸時發出的脆響。
便是連尉風也沒想到,分秒間,這娘子用劍的路數便與先前大相徑庭。
如果說,原先勾娘還只是一個用劍的好手,那現今,她便是一把劍。
畢竟,顧及性命,人會躲著劍鋒,但劍卻不會。
劍只會追著另一把劍走,不死不休。
“勾娘!”
轉眼間,尉風和勾娘已經過了數招。
便是曹野不識武藝也能看出,好幾回尉風的劍已經割傷了勾孃的臉和脖子,但她卻沒有絲毫閃躲,反倒如同見了血便興奮的兇獸一樣逼得更近。
這絕不是平時的勾娘!
以曹野眼力,他當然看不出二人誰會贏,誰會輸,但他只知道,若是放任勾娘這樣下去,之後再想將她的理智喚回,恐怕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東家,你要知道,你是我的錨。”
勾娘所言就在耳畔:“只要你在原地,我就不會走得太遠,所以,如果有一日我走火入魔,你不想跑,便走上來,我發誓,我即是勾陳,而勾陳,永遠不會傷害你。”
不管了!
曹野心一橫,不管不顧就要沖上前去,但是,卻著實高估了自己。
他連兩人招式都看不清,又如何能夠輕易地介入這場武鬥,而貿然上前的後果便是,他非但沒能阻止勾娘,還將自己暴露在了危險的位置。
尉風要的本就是他的命,見他自己來送死,又怎會錯此良機?
剎那間,曹野只覺一道淩厲劍氣直逼面門,他能聽見南天燭和孔雀失聲驚叫,但是身體卻根本躲不開,就在曹野閉目等死之際,腰上忽是一緊,勾娘一把將他拉去身後,雖是硬接下了這一劍,卻終究是露了些許破綻,尉風反應極快,用劍不成,反手跟著一掌,一瞬間,站在勾娘身後的曹野清晰聽見一聲骨骼斷裂的聲響,而勾娘重重撞在他身上,張口便嘔出口血來。
“勾娘!”
曹野下意識想要扶住勾娘,但他的手剛碰上勾孃的肩膀,心裡便是一涼。
尉風這一掌直接打斷了勾孃的左臂,以至於勾孃的整個左手都不自然地垂著,被他一碰更是立刻悶哼出聲。
“你……”
曹野臉色慘白,這下是真的有些慌了。
過去七年來,他從不和任何人走得太近,因為他知道,以自己身份,隨時都可能連累他們,還不如早早撇清關系。
只是就連曹野自己也沒想到,會有人執意要留在他身邊。
或許是因為過去受遍了極刑,便是斷臂之痛竟也沒能立刻喚回勾孃的神智,而還不等曹野仔細檢查她的傷勢,勾娘已經一把推開他,隨即,竟是用右手直接抓著斷臂用力一擰,生生將變形的骨頭給恢複了原狀。
“大姐頭……”
一旁的孔雀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他是個大夫,自然知道如此接骨治標不治本,疼痛非常不說,還可能加重傷勢,過去,他還從未見過有人能夠自己徒手將斷臂接回去。
而這下,就連尉風也看出,勾娘恐怕已經不剩多少理智,他皺眉:“傷成這樣,走火入魔還要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