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印象很深,在李老爺那一眾珠光寶氣的收藏中,那鐵佛看上去晦暗無光,卻被放在博古架正中,黢黑的雙目目光悠長,好似在久久凝視著她。
而之後,隨著李家被幾近滅門,那尊佛像便這樣不見了蹤影。
“你爹是個鑄劍之人,看五金眼光應當很準,若連他都說那鐵佛用料稀罕,那大概就真的並非凡物。”
曹野若有所思:“只是要當真是寶物,送佛之人又為何會忍痛割愛呢……”
這時,忽聽嘎吱一聲,房門被人推開,孔雀和南天燭兩人推門進來,眼睛雙雙腫成了桃子,孔雀更是邊吸鼻子邊可憐巴巴道:“姓曹的,我餓了。”
“都怪你!害得我也跟著哭個不停,現在也餓了。”
南天燭在旁抱怨,她有時真恨孔雀長了這麼一張漂亮的臉,叫人氣也氣不來,你一哭他哭得比你還厲害,而且,還更楚楚可憐!
“孔雀少俠,你都拿走我一半盤纏了,不會還要我請你吃飯吧?”
曹野心想果然是小孩子吵架,南天燭都能對他心軟,對孔雀恐怕就更硬不下心腸了。
而他有意想要逗逗孔雀,果然,這人就像是隻貓一樣,一點就炸,就差直接撲上來撓他了:“拿盤纏還不是為了救你!知不知道宮裡給你做的那藥丸一直吃會要你的命!”
此話一出,曹野的臉色立刻變了。
先前勾娘已經和他說過,孔雀發現他的藥有問題,這事倒也不令他意外。
就算是皇帝直接給他毒藥,曹野也只有吃,如今不過是些掏空他自身元氣的補品,這在他看來,手段已是頗為溫和了。
只是,這實在不是什麼能在外頭聲張的事情。
“孔雀,這話可不能亂說。”
曹野正色,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壓低聲音:“今日之後,再也不要說藥的事,尤其是在外頭……要知聶言可跟我不一樣,六親不認如一條毒蛇,你既然被他盯上了,就要萬分小心,不要第二回給他抓到把柄,否則到時,只怕我都救不了你。”
之後,幾人下到客堂吃飯,趁著店裡人不多,曹野叫住那掌櫃的:“店家,你這店開了多少年了?”
掌櫃的大腹便便,一看便是個生意人,豪爽道:“十來年了,這城裡多少孩子都是我看著長大的。”
“那掌櫃的你可聽說過,這城裡有個臉上有傷疤的人?”
不論怎麼想,曹野都覺得那送佛之人十分可疑,如果當時送佛本就是割愛,那在李家出事後,此人亦有可能趁亂偷潛入李宅偷回佛像。
“刀疤……”
掌櫃的思量半晌,很快眼睛一亮:“這麼說來,以前城裡是有這麼一人,我記得好像在衙門裡當差,姓徐,我們都叫他徐大膽,長得也五大三粗。”
“衙役?”
曹野一愣,再一想倒也合理,朝廷派官來地方,對當地人情世故不甚熟悉,於是招募來的衙役大多也是本地的地頭蛇。
一個臉上有刀疤之人光看著就叫人生畏,這樣的人不做官差,倒還可惜了。
只是若那鐵佛十分名貴,區區一個衙役,能拿到的月錢低微,又是如何將如此寶物納入囊中的?
曹野正是滿腹疑雲,勾娘問道:“那此人現在還在衙門嗎?”
掌櫃的搖搖頭:“許久沒見他了,死了也說不定,這人以前便是個酒鬼,一喝酒膽子也大,死了人常叫他去,後頭幹脆就在衙門裡謀了一份差,二兩黃湯下肚,別說是搬屍體了,叫他和屍體睡在一塊兒他都樂意。”
曹野皺起眉:“這麼說,此人應當算不上富貴了?”
“富貴?”
掌櫃的給他逗樂了:“徐大膽家裡窮得都快揭不開鍋了,年輕時候喝酒鬧事,臉上給人劈出一條疤來,後頭人人見了他都怕,連個媳婦兒都討不上,做官差得來的一點錢全都用來喝酒了,哪兒能說得上是富貴啊?”
那這麼說來,佛像會落在他手裡,果真是有鬼。
曹野和勾娘對視一眼,顯然是有同感,如果不出意外,那尊佛像多半是這徐大膽偷來的,只是,若是贓物,他又為何會將它白白送給別人?
曹野心中升起一團疑雲,恰逢老闆娘也從後廚出來給客人們上酒,掌櫃的順口一問:“那在衙門當差的徐大膽你還記得後頭去哪兒了?”
老闆娘瞧著便是個潑辣娘子,聞言眉毛一擰,竟是上來直接堵他的嘴巴:“糊塗東西,平時也不見你想東想西,忽然提這麼個人做什麼!你難不成忘啦,就是這人,明明平時膽子可大,最後卻忽然像招了鬼似的,成天神神叨叨,到處喝酒,最後爛醉如泥一頭栽進河裡,在水裡都泡漲了才被人發現,叫對面老孫他家茶鋪喝了一個月屍水燒的茶,哎呀,你還說他的名字……真是晦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