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鳴瑟瑟發抖:“下……下在炭火裡,畢竟李老爺的鋪面就在街上,平時也都是他打劍,他那幾個兒女都只是幫手,不會常在爐火邊上。”
“原來……竟是炭火。”
勾娘喃喃,十年前,他們尋遍了一切食物茶水,卻始終驗不出毒來,於是,李老爺的病也就成了邪病。
眼看勾娘臉色不對,曹野拉住她,皺眉道:“你甚至都不知那包裡是什麼,只聽那道士說是香灰就把它倒進了炭火堆?”
蔡鳴在地上將頭磕得咚咚直響:“是我鬼迷心竅!是我鬼迷心竅!我當時一心就想要出這口惡氣,什麼都沒想,就直接趁夜去了鐵匠鋪……後頭,我聽說李老爺病倒,一開始也沒當回事,還當那是被妖孽反噬的,誰想,他們最後竟是會去那五通觀裡啊!”
“換言之,你只將毒藥灑進了炭火,對之後的事一無所知?”
曹野心知蔡鳴多半是被五通觀的裡的人當了棋子,畢竟,當時李老爺家中藏有古董之事被鬧得沸沸揚揚,或許便是此時叫賊人惦記上,想借由蔡鳴之手借刀殺人。
蔡鳴趴在地上瑟瑟發抖:“是……後頭李老爺越病越重,我心裡也忍不住發慌,直到鬧出了五通觀的事,我才知道,原來是那五個妖道為了謀財害命給人下毒,他們用妖言蠱惑於我,想必,後頭也是如此蠱惑了李家人,特意留下了李猊的性命,正是要嫁禍於我。”
毒是蔡鳴下的,又留下了李猊的命,這麼說來,倒確實像是那玉玄子留下的後手,為的就是等李家人死後,將一切推到蔡鳴身上。
只可惜,玉玄子並非真的神機妙算,千算萬算,竟是漏算了李家的背景,並不知李老爺的衣缽並非只有打鐵鑄劍,更有一手殺人的劍法,傳給了唯一倖免於難的小女兒。
事到如今,曹野已經無法想象,李猊當日踏進五通觀時的心情。
兄弟姊妹還有爹孃死在面前,而她那時,也不過才十六歲。
在他身旁,勾娘一言不發,曹野卻能感覺他手下壓著的那方肩膀繃得很緊,骨頭像是快要破出血肉來的劍鋒一般戳著他的掌心。
從頭至尾,李家人什麼都沒有做錯,卻因為一個心胸狹隘的小人還有一幫謀財害命的妖道白白賠上了性命,到頭來,竟還要被落井下石,稱他們是愚陋矇昧,主動赴死。
此事便是換做了他,恐怕也咽不下這口氣。
想到當時倒在自己腳邊只剩一口氣卻還想要為家人爭一個公道的李猊,曹野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結果就在這時,書房外卻響起一陣怪異的摩擦聲。
“是……是五通!”
蔡鳴面如死灰地癱倒在地,沒想到一夜之間,十年前的孽障紛紛回來找他了。
本來,在李家出事後,蔡鳴就因為做賊心虛有了夜驚的毛病,時常夢到將滿身是血的李猊娶進門來,為此,他只得連娶了三房夫人,卻沒想到,最終夜驚的毛病非但沒治好,還因為夜裡睡不著,意外見到了遊蕩在城裡的“五通”。
十年前之事,玉玄子等五人雖然不是因為他而死,但蔡鳴置身其中,又怎能不怕五通?
自幾年前,他頭一回在夜裡見到那東西,蔡鳴就再也不敢在夜裡閤眼,白日給五通進貢,夜裡睡在書房,但即便如此,五通還是時不時便來找他。
而這如同枯枝掃地的聲音便如喪鐘一般,每回聽見,蔡鳴都覺得是玉玄子要來索自己的命了。
隨著那聲音越來越近,曹野下意識想要推窗一探虛實,然而當他的手搭上窗戶,他卻忽是想到,先前在案卷上看到,越州城中有人被五通化成的十臂鬼活活嚇死。
若他此時推開了窗……屋內會發生什麼?
躊躇片刻,曹野還是一把拉開窗子,只見,在蔡宅的高牆外,不知何時趴著一團巨大扭曲的影子,伸展著十根僵硬的臂膀,似是正在黑暗中窺探著屋裡的蔡鳴。
“那是……”
便是曹野也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景象,他看著那東西倒吸一口涼氣,隨即,身子卻忽是一軟,彷彿被抽走了生氣一般,一頭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