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鳴渾身劇顫,腳下一軟,竟是直接摔倒在地,顫抖著用手指指著她:“你……是人是鬼!你們怎麼進來的,來人——”
他尚未喊出聲,冰冷劍鋒已經再度抵在他的臉上,勾娘平靜道:“你要再喊,我就將你的舌頭切了。”
蔡鳴臉色一白,而一旁曹野嘆了口氣,無奈道:“你最好相信,因為她是真的幹的出來,不久前才切了一條……仙人嘛,我也攔不住的。”
這麼一說,蔡鳴趕緊一把捂住嘴,驚恐地表示他不會亂來,勾娘這才把劍撤了下去。
見場面被控制住,曹野慢悠悠走上前來,笑道:“蔡老闆,你是不知道你家的圍牆有多高,剛剛她把我抱進來可是費了一番功夫……你這是在怕什麼?總不會是在防什麼小毛賊吧?”
蔡鳴恐懼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勾娘,曹野見狀笑笑,又道:“還是說,今日便是你的噩夢成真,有些你一直害怕出現的人,終於出現在你眼前了?”
蔡鳴說不出話來,但他的眼神卻早已出賣了他,勾娘繞著他轉了一圈,問道:“你怕我……為何?當年我爹不過是拒絕了你的提親,你便四處說我爹有眼無珠,因為家中佛像流血便覺得你並非良人,事實證明你也確實並非良人,不是嗎?”
時隔十年,說起這些,勾娘便彷彿在說著別人的事,語氣越是平靜,卻反倒越讓蔡鳴感到毛骨悚然。
他縮到太師椅旁,哆嗦道:“我就是不服氣而已,也沒做什麼……”
“沒做什麼?那你怕什麼?”
曹野過去審人無數,見過不少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對這樣的說辭早已司空見慣,笑道:“我們來之前可是在越州城裡打聽了,蔡老闆,你一直睡不好吧?早在當年李家出事後,你便患上了夜驚的毛病,每天夜裡夢魘纏身,卻又無論如何不肯對旁人說起緣由……蔡老闆,李家的事,你是不是心裡有鬼,你應當最清楚了吧?”
他上來便戳破了那層窗戶紙,以至於蔡鳴臉上的最後一絲血色也跟著消失了,雙手死死抓著太師椅的椅腿,咬著牙道:“我沒有……”
“沒有?”
曹野冷笑,想到站在身邊的勾娘,文弱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淩厲之色:“沒有為何李家人夜夜入你夢來!沒有為何五通鬼會纏上你!他們都是因十年前的那樁慘案而死的,不是嗎?你若與此事沒有關系,為何要心虛,又為何夜夜難以入眠!事到如今,難不成你還想當著李猊的面撒謊?”
因罹患肺疾,曹野說話一急便會氣促,尋常講起話來都是慢條斯理,如今動了肝火,一番話說完甚至忍不住低低咳嗽起來。
“東家。”
勾娘看他一眼,有些擔心,曹野卻是擺擺手,無奈道:“我只是實在沒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厚臉皮之人,罷了,蔡老闆,你若是不想說實話便就這樣熬著罷,反正,想找你報仇的不光有麒麟骨,還有五通鬼,不是嗎?”
他說著,意有所指地點了點窗外,蔡鳴一想到先前他曾在那裡看到過什麼便臉色煞白,糾結半晌,他終於開口問道:“你……當真是麒麟骨投生?”
很顯然,眼前這個一身大紅的女子雖是當年的李猊,但卻又有些不同了。
記憶中十六歲的李猊英氣俏麗,愛穿一身大紅衣裳,與人說話,就如同一團火撲到了面前,叫人躲都躲不開。
而眼下,為將勾陳運用到極致,勾娘學著壓抑心性,甚至不惜將劍藏進棒槌裡,如此過了六載,早已練就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站在那裡便如一把收在鞘中的寶劍,即使不見血,鋒芒猶在。
曹野和勾娘對視一眼,他們此行目的本就是要威逼利誘,讓蔡鳴說出實話,如今這出戲自然也還是要演下去。
勾娘想了想,忽然問:“十年不見,你可見我頭上有一絲白發?”
早在見到蔡鳴的那一刻,勾娘便發現,他年紀輕輕便半頭華發,於是便有意拿此事來誘他上鈎。
而果然,蔡鳴一聽便忘了,即便李猊還活著,今年也不過才二十五六,他仔細端詳勾娘,發現她果真絲毫都不見老,再一想她如今滿臉淡然模樣,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竟是忽然快速朝勾娘爬了過來,趴在她腳下不住磕頭:“是我眼瞎了!是我有眼無珠!仙人!當年之事我也是受奸人蒙騙啊!”
“蒙騙?”
勾娘居高臨下看著他,握在劍上的手卻不自覺捏緊了些。
在來之前,她分明已做好了準備,但當真聽到真相時,卻還是不免動了殺心。
正如外界所傳言,李家所練劍法本就邪性,若是不修心,往深裡練便極容易走火入魔。
十年前,她在邁入五通觀的那一刻,便因看到她爹孃屍體而失去了理智,殺人殺到最後,她割下那些頭顱時已然毫無知覺,可以說,要是那些捕快再晚來一步,恐怕當日要死的人便不止那五個。
……要忍。
深吸一口氣,勾娘試圖壓下心中暴漲的殺意,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按住她的肩膀,曹野笑道:“你當你是誰,能這麼和仙人說話?”
曹野將勾娘拉至自己身後,冷冷道:“我身患奇疾,本來命不久矣,日日求神拜佛,卻沒想到得仙者垂憐。麒麟骨本是為醫我而來,順便來了結十年前的這樁孽緣,你要說什麼,也別上來便汙了仙者的耳朵,與我說便好。”
趁著蔡鳴六神無主,曹野三兩句話便將他誆進了坑裡,而蔡鳴聞言也不敢再求勾娘,轉而抱著曹野大腿,痛哭起來:“我真的不知此事會弄成這樣啊!我原先也就是想給李家一個教訓,誰叫他們用這麼荒唐的理由拒絕我,但是……但是我真沒想到,五通觀那五個道士竟會做出此等謀財害命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