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看著新五通觀敞開的大門冷冷道:“依我看,多半是五通觀那五人主動找上了李家,趁著李夫人六神無主,花言巧語騙他們信了五通……此事本該很容易就查出來,但可惜,當年越州城中五通香火正旺,官府不願為了一個孤女與五通訊眾為敵,於是便故意將髒水往李猊身上潑,害得她險些被處以極刑。”
說著,兩人走到新建的五通觀前,只見,觀中雖無人在拜,但香案上卻放著一隻巨大香爐,上頭點著兩支粗長薰香,正嫋嫋冒著輕煙。
“這個味道……”
南天燭給那香燭味道燻得一陣頭暈,不得不用帕子掩住口鼻,皺眉道:“沒人在還要點著香,就不怕走水?”
孔雀此時也跟著邁進道觀,發覺觀中供著的五尊神像看起來眉目如新,應當是近些日子才有人描過,而在案臺下還放著一隻火盆,其中依稀能看見一些紙片痕跡。
“這不會是紙人紙馬吧?”
孔雀睜大眼睛,沒想到竟會在道觀裡見到紙紮,他雖不通此道,但也知民間紙紮大多用來祭奠亡魂,又何時會用來拜神?
南天燭走上前來,一見那燒紙痕跡也是眉頭緊鎖,說道:“看這些紙紮做工精細,該是特意買來燒的,可見應當是當地的傳統了。”
明明日頭正高,但站在這滿是香火的五通觀裡,感受著那五尊泥像投下的視線,孔雀卻莫名打了個寒顫。
都說,五通已經變成了生著十條臂膀的怪物,還曾在越州城中嚇死了人……不會就是眼前這五尊神像變的吧?
孔雀越想越覺得慎得慌,不願在這個地方久呆,不多時便拉著南天燭匆匆出去,兩人一起走向不遠處的老五通觀,想要看看如今那裡變成了什麼樣子。
據案卷中所載,自十年前的慘案後,此處就被官府封禁,門口掛著重鎖,但兩片木門卻早已在風吹日曬下變得搖搖欲墜,藉著其中縫隙,兩人看清那院中一片雜草叢生,而更深處的道觀裡,五尊神像早已褪去當年豔麗的顏色,就只剩下用黑白筆墨點出的眼睛,在一片昏黑中圓睜著,好似在盯著觀外之人不放。
“這兒實屬也沒好到哪兒去……”
孔雀沒想到這五通觀看起來這麼邪乎,越州百姓竟還會信,忍不住抱怨,結果就在這時,兩人身後卻忽然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有……有鬼……”
這聲音嘶啞萬分,幾乎將孔雀嚇得原地蹦起來,他一回頭才發現,他們身後不知何時站著一個面目憔悴的男子,雙目下的眼圈看上去比只睡了兩個時辰的南天燭還要青黑。
“鬼……鬼啊!”
男人手指著他們滿臉驚恐,想要掉頭跑,腳下卻正正好好踩中一塊石頭,他身子一歪,竟是一頭栽倒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慘叫來。
這人是從旁邊的新五通觀裡來的。
南天燭鼻尖微動,立刻就聞到來人身上淡淡的香火氣,心中只覺得奇怪,這味道似和她過去聞過的檀香味不太一樣,風吹不散,還會吸附在衣衫上,就如同某些大戶人家所用的薰香一般。
來人在地上摔了一跤,終像是清醒了一些,看著他們二人眯起眼睛:“你們……是人?”
“我們哪裡看上去像鬼?”
孔雀翻了個大白眼,將這人拉起來,順勢便給他搭了脈,結果卻發現此人脈象虛浮雜亂,雖還未到稱病的程度,但卻也能看出近些時日必是寢食難安,心神不寧。
他皺起眉:“你是否是睡不好,夜裡常發夢魘,這才會青天白日將活人認作鬼怪?”
一語落下,男子不由得睜大雙眼,如同見了活菩薩一般一把拉住他:“不錯!因為沖撞了五通,我已有許久睡不好了,今早實在心慌,便從王寡婦那裡買了許多貢品來燒,方才從五通觀出來,迷迷糊糊走到這裡,見了你們,還當是見了十年前的鬼……”
“紙馬店?”
南天燭想起方才那火盆:“你們怎麼會給五通鬼燒紙?”
“為何不能燒紙?”
男子苦笑一聲:“這都是給五通的貢品,只有王家那寡婦做的才作數……她家男人死得早,家裡還有兩個女娃,人也純善,平時還經常帶些散香給鄉親們用,五通最喜歡這樣的貢品。”
孔雀一聽更是沒好氣:“你說的該不會是五通鬼性淫,所以才專門要買寡婦家的紙人供奉吧?”
他隨口一說,誰想那男子登時驚慌失措起來,一把拉住她,壓低聲音:“不能在五通觀前頭說這個!小心五通晚上便來找你,先前我那鄰居說是被五通纏身,我還不信,後頭便在夜裡見到了五通,即便日日來供,也已有將近兩月睡不好了……”
“等等……”
至此,孔雀終於慢慢琢磨出不對來:“你的意思是,你見過那十臂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