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燼野對她這個四舅不是很熟悉,只是偶爾能從阿孃嘴裡提到他。每每宮宴,四舅總是冷著一張臉,餘光看到年幼的她時微微放軟但又瞬時便的寒冷無情。
紀翎上前一步躬身行禮道:“許久不見了康王殿下,如今入姑蘇辦差,臣便不是臨安王而是大理寺少卿。”
林雲墨嘴角笑著,拍了拍紀翎的肩膀。
目光挪到林燼野時,那一雙琥珀色的瞳孔方叫他眼中微震。
“微臣北鎮撫司林燼野,參見康王。”
康王早已聽聞這位偵破糧馬失竊案的林指揮使,如今一見心中的猜忌倒是越發多了幾分。
他如鷹隼般的眼凝視著她的瞳孔道:“林指揮使是哪裡人?”
“蜀地。”
“哦?”康王嘴角的笑容變得愈發陰惻惻,“是嗎?曾經本王二嫂也是蜀地人,當真是巧啊。”
林燼野頷首嘴角含著疏離的笑意,卻並未作答。
康王將手中佛珠一甩收回掌中,他望向紀翎道:“本王此番前來,是想著讓二位入住王府,一來本王好盡地主之誼,二來兩位辦事也方便。”
紀行舟眉梢輕挑餘光望向小也:方便?究竟是他方便還是我們方便?
小也冷著眸回懟:那你還不拒絕?
紀翎掩唇咳嗽一聲行揖禮道:“此行乃是辦差,實屬是叨擾康王殿下。我們如今便是在去往與朝中同僚彙合的路上,就不多作打擾了。”
康王是個老狐貍,自然是明白紀翎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皆是在提防自己。
“也好,只是王府已擺好為兩位大人的接風宴,就算是不住在王府但賞臉吃頓家常便飯還是可以的吧?”林雲墨眼神悠悠轉向紀翎道,“你我自京都一別也有十餘年未見,少卿這個臉面可還願意賞?”
紀翎只得頷首,畢竟人堂堂一個親王,當今陛下的親手足如此放得下身段來相邀一個郡王。
大庭廣眾之下,他斷然不能拂了康王的面子。
林燼野發覺從前的康王是冷漠寡情喜怒不形於色之人,而如今自己這位看不透的四舅倒是成了個笑面虎。
他們離去之時,林燼野餘光瞥了一眼方才的小巷子。
只見一個推車上面是一個草蓆,那草蓆粗粗裹著一個人形,上面還有若隱若現的斑駁血跡。
天元樓內出來的侍從面無表情朝著地面潑去一盆水,好似將那男子存在於世所受的委屈盡數隨著血水流入汙渠之中不複存在。
那些侍從面不改色看著腳下血水,便是連那條巷子中過路的百姓面色毫無波瀾。
唯獨過路的一個垂髫小孩,驟然趴在母親懷裡哭泣起來。
可那婦人無情的將孩童嘴巴捂住,神色慌亂小跑起來直到哭聲漸歇。
若非見到這場景,林燼野甚至都懷疑起這江南一帶的人性子竟涼薄至此。
所以,這天元樓究竟是個什麼所在?
能夠讓官僚都避之不及之地,只怕是同康王脫不了幹系。
她目光回到那輛另百姓避讓的香奢豪車,牙關不禁咬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