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崇山忽而斂笑面色微沉:“除奸佞?歷朝歷代哪裡沒有你口中的奸臣?天子又如何不需這般奸臣!陛下要得是各方制衡,只要不觸及天子逆麟,陛下都會視若無睹。指揮使卻要隻身破了這平靜的湖面?可想過,陛下願否?”
“相爺錯了,陛下要得是天下海晏河清是百官清廉為政,而非如今烏煙瘴氣矇蔽天聽的朝堂。”林燼野平靜地對上老狐貍深邃狡詐的眼。
周崇山眼中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入朝為官便是將自己置之險地,有人為權有人牟利,那你呢,為何?”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周崇山略一遲疑,嘴角勾起一抹深意:“那林指揮使便是要做純臣了。”
“周相不亦是純臣麼?”林燼野眼底透露出幾分耐人尋味。
周崇山眼中掠過一抹狠厲又很快湮滅:“自然。”
兩人沉默未語,直到周崇山狹長的眼微眯隨意道:“聽說昨日指揮使將犬子押入詔獄了,敢問因何緣故啊?”
林燼野手心洇出一層薄汗,果然終於要聊到今日的正題了。
“是,北鎮撫司有監察百官之權,乃是秉公處置,”林燼野話音一轉微揚起眼角,“但,經核查周侍郎無罪,是下官太過魯莽。”
周崇山聽聞此言後面上表情仍舊毫無波瀾,招手示意不遠處的侍女端著一盞茶而來:“本相記得去歲陛下賞了一餅金山時雨,你今日來得正巧嘗嘗?”
品嘗後,果然與方才的尋常茶葉相比更是清新馥郁,唇齒留香。
林燼野冷冷腹誹道:狡詐的老狐貍,看似不在意實則護犢心切。
“爹。”
只聽不遠處而來的一人,雪膚凝脂眉眼間盡顯嬌媚小女子態,唯獨看見林燼野之時眼中乍現一瞬的詫然。
對著周崇山甜甜膩膩道:“爹爹方才不是答應了阿姒要陪阿姒看戲麼?怎麼這般久了還不來?”
周崇山洋溢著慈祥,眼裡褪去了方才二人劍拔弩張的氣勢,拍了拍周錦姒的手笑道:“小女過於驕縱了,見笑。”
林燼野搖頭後垂下眼眸端起茶盞,心中泛起疼痛。
周錦姒揚起下巴看著低眉的林燼野道:“你便是那個膽大包天敢抓我阿兄的男人婆?”
林燼野暗自嗤笑一聲,抬眸後嘴角的笑意添了幾分生硬:“想來,姑娘口中的‘男人婆’當是在下了。”
見林燼野英氣逼人,那笑容平添幾分嬌豔而眉眼之中透露出銳氣逼人的凜冽殺意。
周錦姒見父親並未出言呵斥愈發大膽憤憤不平道:“聽說你在外嘲諷我周府當家主母乃是外室,怒斥我阿兄不是周府嫡長子?林指揮使,是嗎?”
林燼野見對面端坐的周崇山背脊微僵,眼裡的光驟然沉下來,極具壓迫感。
她身姿挺拔不卑不亢道:“我朝歷代恪守宗族禮法,按禮法而言周侍郎確是嫡子,可若論嫡長二字只怕是不妥。”
“那…那你說我娘乃是外室!”小姑娘氣不過,咬牙切齒道。
周崇山突然起身帶著威壓道:“好了!少說兩句。阿姒,這便是為父常教導你的待客之道麼?不是要觀戲嗎?去等著吧。”
周錦姒瞬時偃息旗鼓,對著父親行禮後便不情不願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