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憫悲哀地掃了眼沈望危,覺得他真可憐,就因為太愛藍遲遲,輕而易舉就被騙到了這裡。
看啊,一切都是因為藍遲遲。
沈望危處在混亂中,他的記憶全都變成了碎片,就連之前在雷海的事情都記不清,這段時間,他經常能夢到那個小男孩,也産生了幻覺,他總是看見藍遲遲在他面前對他笑。
在被關進這裡的時候,他已經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了,整個人彷彿都被割裂,他已經分不清這段記憶是不是他臆想出來的,直到剛剛那個神經病的一句話,沈望危終於確定了,藍遲遲一定在這裡。
而且是很難,很難找到的地方。
他冷冷望著阿憫離去的背影,吐出血沫,扭頭望向小窗戶的月亮,久久地沒有說話。
一大片灰暗的森林如同茫茫夜色的沼澤,冥色的蝴蝶盤踞在這片地區,它們落在樹幹上,宛若黑夜中的王者,冷冷地端詳自己的領地。
阿憫閑庭散步,嘴裡哼著不知名的歌謠,清音悠悠傳入了地下,藍遲遲的睫毛抖了一下。
聲音越來越近,屋頂的大門在歌聲停下的時候開啟了。
皎潔清冷的月光就像流水一樣灌入鐵匣子,阿憫蹲在上方,靜靜地打量著藍遲遲,嘴角噙著笑意。
這片森林是他送給藍遲遲的禮物,小時候,他就陰暗地想,以後一定要找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把藍遲遲關起來。
如果藍遲遲想逃出去,他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但後面他就會發現自己根本走不出這片森林。
他會憤怒,會恐慌,會害怕,最後慢慢變得絕望,失去光芒。
“藍遲遲,我見到你喜歡的人了,他就在離你很近的地方,你還是不願意說話嗎?”阿憫皮笑肉不笑,眼裡閃過一絲惡意,俯身去看藍遲遲什麼反應。
是著急呢?還是會祈求他把沈望危放了呢?如果真的願意求他,他非常樂意大發慈悲放了沈望危,但就算他願意放,只怕帝國的貴族也不會願意,所以,無論藍遲遲怎麼做,他都不會放了沈望危。
但很顯然,藍遲遲並不會如他的願。
藍遲遲保持蜷縮在角落的姿勢沒有變,月光落在他腳邊,明明觸手可及,他卻疲憊不堪地低垂著頭,不敢也不想去觸碰。
他掀起沉重的眼皮,血色的雙眸幹淨又清澈,盛滿了清晨的露水,再細看,是一張無論倫比的臉,連旁邊的月光也遜色七分。
阿憫的嘴抿成了一條直線,眼神定定地望著。
藍遲遲沒有看他,只是將飛進來的蝴蝶捏在手裡,繼而,才想起來了自己要問什麼。
“你是誰啊?”他問阿憫。
因為太久沒有說話,他的嗓子又幹又澀,語氣輕微,沒什麼力氣,如果不認真聽,是絕對聽不到他在說什麼的。
阿憫臉一僵,神情逐漸變得扭曲,他一字一句道:“藍、遲、遲!你少給我裝!”
藍遲遲和別人有聊天有兩個習慣,第一不和蠢人聊天,第二不和不說人話的人聊天,剛好這兩點阿憫都佔了,他不想再回應。
阿憫只覺得氣血上湧,頭腦發暈,氣得渾身發抖,“你竟然裝不認識我,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了你嗎?!”
藍遲遲懶得再理,他本來就不認識,但…沈望危……好傻啊,心髒跟著抽搐跳動,不停敲打著他的五髒六腑,自從聽到沈望危的名字,就已經徹底失控了。
用救生艙逃走後,他再次回到了和沈望危第一次見面的黑斐星,帝國的人先行掌握了他的執行軌跡,救生艙剛落地,他就被包圍了,他被帝國的人帶走,關入了囚籠,囚籠外面套著鐵皮,等再次重見光明就已經到了這裡。
藍遲遲想,待在這裡也好,他可以壓住心裡的渴望,不會對自己的同胞下毒手,等他找到解決的方法,他再重新去找沈望危,哪怕沈望危已經徹底忘記了他,他也會讓沈望危重新想起他,他會永遠一直陪在沈望危身邊。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沈望危會先來找他,藍遲遲不用想就知道帝國的人用了什麼手段,那些人不會對沈望危做什麼好事,說不定也已經發現沈沈望危曾經是哨向計劃的一員。
不敢想會發生什麼。
藍遲遲壓住因害怕而發抖的手,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他得離開,他必須得馬上找到沈望危。
他全然忘記了,有個人一直在上面不甘又怨恨地望著他。
在阿憫眼中,是藍遲遲縮在角落裡,寧願對著牆,也不願意再和他繼續說話,他抬頭望著月亮,無聲地扯了扯臉,眼睛卻有些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