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果然下起了暴雨。
屋內聽不到雨聲,只有周堇時均勻的呼吸。
謝雲睡不著覺,周堇時卻安安穩穩入了夢鄉,會起了周公。
只是他沒做好夢。
他夢到自己母親去世的那一年,他五歲,還是個會怪自己生病的母親沒有來參加幼兒園運動會的小孩。
周虞承讓公司的秘書來代替了自己,他不喜歡那個秘書,所以做遊戲很不認真,每一把都故意輸給別人,最後他就成了倒數第一。
放學後他去醫院看母親,他滿心的怨氣想發洩,可躺在病床上母親突然就開始狂吐鮮血,四肢抽搐,他嚇壞了,跑出去撞到周虞承的身上,周虞承卻把他又抱了進去,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從痛苦,到平靜。
周虞承說這叫死亡,叫什麼都沒有了。
他掙脫了懷抱到處跑,又跑進另一個懷抱。
抱他的人輕輕拍他後背,說:“沒事,沒事。”
他醒了過來,睜眼發現,原來是被鎖在了謝雲的懷裡。
懷抱很緊很溫暖,挺像他小時候少有的幾次,被母親抱在懷裡睡覺的感覺。
他搓著眼睛問:“幾點了?”
謝雲卻說:“你哭了。”
周堇時抬手摸摸眼角,是有點水跡,喝過酒的腦袋不大清醒,也哪兒哪兒都不舒服,他解釋道:“睡迷糊了,夢到我破産,差點去跳樓。”
謝雲下床去拉開窗簾,落地窗看外邊兒一覽無餘,雨勢漸小,沒打雷了,周堇時躺在床上,身上只蓋了條薄薄的被子,思緒跟著飄啊飄,忽然就想起了許多往事,想要分享給這個男人聽。
他說,“高中的時候我打過一次架。”
奇妙的是,謝雲似乎真的感興趣。他轉過身來安靜地望著他,像個深情又耐心的聆聽者,做好了傾聽的準備。
“他把我眉毛劃破了,我就把他腿打斷了。”
謝雲低笑,在周堇時還算嚴肅的目光中走過去坐下,他便爬到他身邊,在謝雲腿上找到了個舒服的位置,謝雲默許著他一連竄小動物一樣的動作,摸上他的眉眼,滑了幾下,說,“幸好沒留疤。”
周堇時嘁了一聲,說:“我以為你要問我為什麼打架。”
謝雲便問:“你為什麼打架?”
周堇時說:“因為他說我醜。”
“他說我醜,我忍不了。”
謝雲笑了一聲,周堇時忙問:“你笑什麼?”
謝雲用拇指按壓著他的眉心,順著眉峰刮下去,他皺起的眉頭瞬間就被展平了。
“這事兒本來不大,可班主任通知家長了,我等了半天,沒想過周虞承會來。”
周堇時伸出右手,並攏了舉到謝雲面前,他的手指很細,肉也不多。
說起來的話,謝雲是覺得周堇時身上每一處都充滿了禁慾感。
熨帖完美的西裝,總是繃直的背,消瘦的下顎線條。
可是他在床上卻又出乎意料地坦誠。
周堇時的聲音變得有點遠,還有點暗。
他說,“那一巴掌當著全辦公室的人,一秒鐘也沒耽擱就招呼到我臉上。”
“謝伯說我失了分寸,他氣極了才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