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沒有他,哥和姐的娘就不會因為他這個根本沒記住她的人而死。
值得麼?
到底值不值得?
一個剛生下來的小孩子能做什麼?
耗家人的命,讓家人流淚?
“…琴兒…”
李蕭瀟又回頭往簾縫裡看了一眼。
不敢相信。
那是……淚痕?
燭光映照下,非常的清晰,李蕭瀟感覺什麼東西“轟”了一聲,然而此處深夜並無驚擾或戰亂。
爹…
他剛想開口喚一聲,身子一轉正了才清清楚楚看見了李悅在微亮的帳裡喝酒。
很長時間,李悅都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只是機械地把酒水送進嘴裡,再機械地去倒另一杯。
那個英勇無畏,敵催不倒,連死都不怕的爹居然……在借酒澆愁麼?
他終於知道父親也有在怕的事。
就是害怕失去,但還是失去了。
因為自己。
因為自己的拖累。
自記事起曾回過長安的家,每天都有人在他背後指指點點,說他喪門星,說他克命,咒他快死……六歲時,李悅帶他離開家遠赴南關,他在那裡一待,就是十年。
……
那天帳內亮了整整一夜,他在帳外等了整整一夜。
等過一夜,他猛然發現,等待居然是他最擅長的事情,不去擾人,不去主動問,只是等,安安靜靜地等。
“昨天晚上我看見你哭了,你為什麼哭?”清晨軍裡各隊起來常規操練每日的兵馬,李悅在桌子上趴了一會兒,掀開簾子就聽到這句話。
“蕭瀟?”李悅很詫異地看著他,“你怎麼在這兒?”
“你為什麼哭?”李蕭瀟還是抬著頭倔強地問。
“爹…誒……你跟爹進來。”李悅帶著他進了大帳。
“你都看見了?”李悅問。
“看見了。”李蕭瀟道。
“……爹哭得很難看嗎?”李悅笑著問。
“不是很難看。”李蕭瀟想了想道。
“也是,不然也不會生下你。”李悅笑道。
“不要扯別的,”李蕭瀟平靜道:“我在問你為什麼哭?”
“嘖,你怎麼就不進圈兒呢…”李悅笑道。
“昨天不是你孃的祭日麼,爹就想著跟她喝一杯…”李悅道:“大概是邊關的燒刀子太烈了辣嘴吧……不過先說好,你可不準告訴別人。”
李蕭瀟搖搖頭,“我不說。”
“但你也別騙我。”
“誒?”李悅一愣,“爹怎麼騙你了?”
“區區燒刀子還辣不哭你。”李蕭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