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片草倒是還在,你們母親當年為家丁所陷害,好容易逃出來,昏倒在路邊,是被我和兄長救回去的。”清瀾笑著看向四個孩子,“不知你們是否知曉?”
“父親未曾言及此,只母親在世時曾經提起,所以略有耳聞。”蘇琅答道,然後看向幾個弟妹,“阿玖應該尚有印象,只阿玌約摸尚小,不能記憶。至於月兒……”
他不再說下去了,南月還沒有足月,母親就去世了,又有誰來告訴她呢?
清瀾面帶微笑,“你們父親母親都不愛說,我來告訴你們一些當年的往事吧。”
“你們這些年來,沒有個家族,江南蘇家你們自然是知道的,我還只有三歲,爹孃就故去了,我們為家族所傾軋,哥哥就帶著我脫離了家族。那時候多苦啊,家族像趕落水狗一樣把我們趕走,瓜分掉雙親留下的遺産,只有幾個伺候過我們父母祖輩的老僕原願意跟著我們,帶著我們找了地方安家,照顧哥哥和我,堅信哥哥會出人頭地……後來還攢了盤纏送我和哥哥進京。可惜,他們多沒有等到哥哥出人頭地的那一天……到現在,也就剩下一個蘇烈是伺候過你們祖父母的。”
南月聽得十分認真,這些年來只聽說父親兄妹被家族所逐,一直不明情境,如今這樣聽了,雖是簡略訴說,但是還是可以知道很多很多事情了。
一說到蘇烈,南月就不由得看向一邊的秋晴,她注意到南月的目光,也看了過來,南月笑著沖她點了點頭。
“你們母親也跟我們情狀相類,她的那一房只剩下她一個,即使祖父疼愛終究還是一堆人虎視眈眈,所以你們曾外祖過世以後,這邊也就斷了聯系,這也就是你們沒有個外祖可以走動的原因了。”
一行人放慢了腳步,慢慢地走著,清瀾的聲音輕而緩地述說著那些過往,語氣間很淡很淡,那些往事或許悲傷,或許難堪,但是終究是已經過去了。
也許是到了故地的緣故,清瀾也動了些感情,久久地看著這片土地難以釋懷。
最後還是蘇琅提議大家吃些東西再往遠的地方走走看看。清瀾應了,棠竹才叫從她們幾個呆的那輛馬車上取下早已經準備好的食物。
雖然盡是冷餐,不若平日所吃可口,但是一家人一塊兒吃著,聽著蘇玖說些趣事,卻也十分愉快熱鬧。南月一邊吃著點心,一邊想到,放到前世,這就是野餐了。自己以前從來沒有跟家人野餐過,家裡都是農村的,哪裡有什麼野餐之說。後來時安要帶她出去,她也總是沒有時間……
……
可惜父親今天沒來,不然就齊全了……
☆、寺院
吃著食物,南月聽見山間有悠悠鐘聲從遠處傳來,在這空曠的山間,不知哪裡躲著寺廟。她看向清瀾,記憶裡自己姑母是很喜歡佛教的。
果然清瀾也聽見了鐘聲,不由笑了,“看來你們是要陪我走一遭了。”
蘇琅也笑了,“姑母聽見鐘聲就不管不顧了,慢些吃完了飯食,侄兒們陪您走一遭吧。”
兄妹幾個也都趕忙應道,“能陪姑母一起去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匆匆吃罷了飯,幾個人就上了車馬,在家丁的陪同下尋著鐘聲去了,等到了山腳下才發現山腳下竟然有一個個小小的攤子,儼然已經成了集市。
見山勢頗為陡峭,馬車勢必是不能上去了。
“姑母,侄兒見那邊有租轎子的,便叫了轎子,您帶了月兒坐轎子,我和玖兒他們走著,其他人就叫他們在這山腳下守著如何?”
清瀾應允了。
等清瀾和南月上了轎子,蘇琅又仔細吩咐轎夫,“你們抬得穩當些,腳力錢不是大事,但是別顛簸了女眷。”
轎夫見他們穿著不一般,知道恐怕是大戶人家的哥兒娘子,忙連連應了。
山腳熱鬧繁華,山路卻清幽,枝枝葉葉剛剛帶上一絲絲綠意,迎面的山風溫和而涼爽,日光柔和地鋪撒開去。
南月見自家三個哥哥,一邊漫步走著,一邊說笑打鬧,不由心生羨慕,她也只有沒人的時候才敢在路上和哥哥們一塊兒走路。
腦子裡正胡思亂想呢,眼前卻突然一黑,眼睛裡的景一下子都看不到了。轉過頭去,果見清瀾微笑著沖她搖頭。
清瀾放下了轎簾,“這山路上還有三三兩兩的行人呢。指不定裡面還有求取功名來這裡燒香的,莫非你想要上演那話本裡的故事?那我和你爹可是哭都沒有地方哭去了。”
南月笑了笑,“姑母可是看錯我了,月兒若是瞧上了,那也必得是一等一的人物。”
清瀾笑著撫摸她的發絲,她和兄長這樣費心費力教導的閨女,自然得嫁那人上人。
“說來,我聽說你上次作了一首詩,你那夫人竟然說已經教不了你?”
南月面色一紅,“姑母盡聽夫人胡說,夫人是當世才女,月兒再學個十幾年也趕不上半點兒。”
“可惜,你卻也沒福再跟著她學個十幾年了,再有個五六年就該相看人家了。”
“上次還說把人家留在身邊,現在就巴不得快點把我嫁出去了。”
“哪裡就真的能留你一輩子了?”
南月早就清楚,哪怕再疼愛自己,也不可能真的把自己留在家裡不嫁人。
“姑母,咱們不說這些了,轎子似是停了?”
果然話音剛落,蘇琅已經在外面叫她們下轎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