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一直坐在旁邊沉默不語的田晉中輕嘆一聲接過話頭:
“當年情況複雜,又正值抗戰時期各大正道宗門團結一致的緊要關頭,你爺爺與全性妖人結義的事在當時又鬧得很大。
即便是你太師祖那樣江湖上出了名的護犢子,勉強拒絕派出弟子追殺懷義也已經是極限了。”
“我和你之維師爺求了很久,你太師祖他老人家才最終允許我二人秘密下山,分兩路尋找你爺爺……可終究還是沒能找到。”
說到這裡,田晉中通紅的雙目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意味,聲音忽然小了幾分:“楚嵐……孩子,過來幫我把衣袖挽起來。”
“誒。”
張楚嵐不明就裡答應一聲,趕忙照做。
他上前抓住田晉中的袍袖下襬,隨後探手想要摸尋對方的手腕,卻冷不丁摸了個空。
張楚嵐瞳孔驟縮,心思機敏的他立刻猜到了某種可能,手上的動作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等到他終於雙手顫抖著幫田晉中挽起袍袖,呈現在他眼中的景象卻直接讓他呆愣當場。
“啊——!這……這是!”不遠處跟著自家師父師兄過來湊熱鬧的風星潼驚呼一聲,不敢相信自己眼睛。
只見田晉中大臂之上的經脈詭異凸起、猙獰可怖,手肘之下的小臂更是齊根而斷。
雖然那傷勢看起來早已癒合了無數歲月,但在場眾人輕易就能聯想到這位遭受了如此傷勢的老人在這幾十年裡究竟過得是怎樣痛苦煎熬的日子。
與屋裡其他人或黯然或驚訝的表情不同,田晉中本人的神色並沒有太大波動:
“楚嵐,當年尋找你爺爺的時候,我遭遇了身份不明之人的襲擊。
他們拷問我你爺爺的下落,但我確實不知,於是他們就傷了我的經脈、毀了我的四肢……如今的我已經成了廢人一個,但我自問對得起你爺爺!”
張楚嵐感受著眼前老者經受如此磨難卻依然堅毅慈祥的目光,只覺原本藏在心底的一腔疑惑與激動都被某種名為“親情”的東西衝刷得一乾二淨。
“原來……是這樣啊。”
“孩子,你爺爺一直都知道,只要逃回龍虎山就能活命,但是他不想禍及師門,所以寧可一輩子在外面東躲西藏,你……不要怪你爺爺。”
“滴答、滴答……”
淚水不斷滴落在石磚上,碧蓮少年泣不成聲,那張平日裡玩世不恭的臉上此時卻是難得的真情流露:
“師爺,對不起!沒想到……因為我爺爺您居然……”
田老爺子默然嘆息一聲,勸慰道:“當時你爺爺也是無依無靠,這些事也確實不能告訴你……這個大耳賊!何必呢?
這麼些年,我和之維師兄從沒記恨過他呀!
快起來吧,懷義的孫子就是我二人的孫子!
楚嵐,你記著,不管你在孟部長那邊過得如何,龍虎山以後都是你的家,你——”
田晉中的話語還沒說完,便愕然看到張楚嵐忽然涕泗橫流的再度跪倒在地,而方向卻是從進門以來就一直沉默看戲的孟浪:
“師父,弟子不肖,有件事希望得到您的准許。”
言罷狠狠叩首在第,額頭迸血。
面對張楚嵐突如其來的舉動,孟某人老神在在的呷了一口不知從哪弄來的熱茶,淡然點頭:
“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這次準了。”
“謝師傅!”
碧蓮少年破涕為笑的再次叩首,隨即抬手摸向自己腦後。
緊接著,他在三個老頭略顯詫異的眼神中,從後腦勺處拔出了一根寸許來長、在燈光下泛著晶瑩赤紅血色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