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燈一笑,道:“女娃兒當真聰明。”當即閉目垂眉,入定運功,當那線香點了一寸來長,忽地躍起,右手食指伸出,緩緩向她頭頂百會穴上點去。
黃蓉身不由主的微微一跳,只覺一股能量巨大的熱氣從頭頂門直透下來。
一燈大師一指點過,立即縮回,只見他身子未動,第二指已點向她百會穴後一寸五分處的後頂穴,接著強間、腦戶、風府、大椎、陶道、身柱、神道、靈臺一路點將下來,一枝線香約燃了一半,已將她督脈的三十大穴順次點到。
王道一站在一旁見他出指舒緩自如,收臂瀟灑飄逸,點這三十處大穴,竟使了三十般不同手法,每一招卻又都是堂廡開廓,各具氣象,只將那“一陽指”使得出神入化,比起先師重陽子有過之而無不及,直把她瞧得神馳目眩,張口結舌。心想自己無論是內功還是手法,比之一燈都差了一大截。
督脈點完,一燈坐下休息,待王道一換過線香,又躍起點在她任脈的二十五大穴,這次使的卻全是快手,但見他手臂顫動,猶如蜻蜓點水,一口氣尚未換過,已點完任脈各穴,這二十五招雖然快似閃電,但著指之處,竟無分毫偏差。王道一驚佩無已,心道:“宗師就是宗師!”
待點到陰維脈的一十四穴,手法又自不同,只見他龍行虎步,神威凜凜,雖然身披袈裟,但在王道一眼中看來,那氣勢,那神態,哪裡是個皈依三寶的僧人,分明是一位君臨萬民的皇帝。
陰維脈點完,一燈大師徑不休息,直點陽維脈三十二穴,這一次是遙點,他身子遠離黃蓉一丈開外,倏忽之間,欺近身去點了她風池穴,一中即離,快捷無倫。
再換兩枝線香,一燈大師已點完她陰蹻、陽蹻兩脈,當點至肩頭巨骨穴時,王道一仔細觀察他點穴手法,默默揣摩他收招出式之法,於“一陽指”的內在妙旨,又大有所悟。
最後帶脈一通,即是大功告成。這次一燈大師背向黃蓉,倒退而行,反手出指,緩緩點她章門穴。這帶脈共有八穴,一燈出手極慢,似乎點得甚是艱難,口中呼呼喘氣,身子搖搖晃晃,大有支撐不住之態。
王道一吃了一驚,見一燈額上大汗淋漓,長眉梢頭汗水如雨而下,知他已快將功力都用盡了,正在拼盡最後一點內力替黃蓉打通這最後幾穴。轉頭看黃蓉時,但見她全身衣服也已被汗水濕透,顰眉咬唇,想是在竭力忍住痛楚。
忽然刷得一聲,背後竹簾捲起,一人大叫:“師父!”搶進門來。
此刻乃最後關頭,絕不能打攪,王道一不假思索已使一招“神龍擺尾”,向後拍去,“啪”的一聲,擊在那人肩頭,隨即才回轉過身來,只見一人身子搖晃,被她擊的踉蹌退了數步,正是那個漁人。
他鐵舟、鐵槳被王、黃二人奪去,無法自溪水中上峰,只得遠兜圈子,多走了二十餘裡,從山背迂迴而上。待得趕到,聽得師父已在為那小姑娘治傷,情急之下,便即闖入,意欲死命勸阻,不料被王道一一招推出,正欲再上,樵子、農夫、書生三人也已來到門外。
那書生怒道:“都完啦,還阻攔什麼?!”
王道一回過頭來,只見一燈大師已盤膝坐上蒲團,臉色慘白,僧袍盡濕,黃蓉卻已跌倒,一動也不動,不知生死。
王道一過去扶起黃蓉,看她臉時,白中泛青,全無血色,然一層隱隱黑氣卻已消逝,伸手探她鼻息,但覺呼吸沉穩,當下先放心了大半。
漁、樵、耕、讀四弟子圍坐在師父身旁,不發一言,均是神色焦慮。
王道一將黃蓉靠著牆邊坐下放好,又回到一燈大師身邊,伏身跪地,重重的拜了三拜。
一燈大師睜開眼來,伸手示意她起來,笑道:“出家人慈悲為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無需行這般大禮。”
黃蓉雖還在一邊昏迷不醒,但王道一知她已無大礙,心中對一燈感激,難以言喻,忙從懷裡掏出一小袋藥丸,呈給一燈,說道:“這是九花玉露丸,還請大師服下。”
一燈喜道:“好啊,想不到你們竟帶有這補神健體的妙藥。那年華山論劍,個個鬥得有氣沒力,黃藥師曾分給大家一起服食,果然靈效無比。”樵子趕到廚下取來一碗清水,王道一將一袋藥丸盡數倒在掌中,遞給師父。
一燈笑道:“哪用得著這許多?這藥丸調變不易,貧僧討一半吃就好。”
王道一仍雙手捧著著那藥,堅持道:“還請大師都服下。”
一燈拗不過她,同時也自感內力耗竭,於是從她手中將數十粒九花玉露丸都吞服了,喝了幾口清水順下肚。
正在這時,忽聽旁邊的黃蓉“嚶”的一聲醒了過來,睜開雙眼,王道一忙走過去扶她坐過來,她大病初癒,身體還虛著,得要人攙扶才可行動。
一燈又檢視了一番她的神色,笑道:“扶她去休息兩日吧,你託我翻譯經文之事待我歇過幾日再說。嗯,還有一件事你們須得答應我。”
王道一又是重重一拜,說道:“還請大師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