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漁人雙眼發亮,臉有喜色,道:“好姑娘,給我一對,你還剩兩對哪。否則師叔怪罪起來,我可擔當不起。”
黃蓉笑道:“送你一對,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你先前幹嗎這麼兇啊?”
那漁人又是笑又是急,忙向王道一連連打躬作揖賠不是,又對黃蓉道:“唉!是我莽撞,脾氣不好,當真要好好改才是。好姑娘,你府上在哪裡?我跟你去取,好不好?這裡去不遠吧?”
黃蓉輕輕嘆了口氣道:“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三四千裡路是有的。”
那漁人吃了一驚,根根虯髯一下豎了起來,喝道:“小丫頭,原來是在消遣老爺!”提起醋缽大的拳頭,就要往黃蓉頭上捶將下去,只是見她年幼柔弱,這一拳怕打死了她,拳在空中,遲遲不落。王道一早已搶在旁邊,只待他拳勁一發,便立時格擋他手腕。
黃蓉好似沒看見那虎虎的大拳頭一般,輕笑道:“你急什麼?我早想好了主意。只需向我爹爹飛鴿傳書一封,不幾日就送來了。”
此言一出,漁人和王道一均是詫異,她不禁又默默想著:“嗯,很好,黃島主家的私人快遞業務也是很純熟的。”她轉頭看向黃蓉,瞧了片刻,再想想頗為落魄的自己,頓時有一種自己是“倒插門”的詭異感覺。
那漁人叫道:“胡說!三四千裡的路,哪有幾日就能送回來的?”
黃蓉也不看他,只笑道:“你愛信不信。”
那漁人想了想,也實在是沒別的法子了,便道:“那也好,你來寫信吧。”說著進屋去拿了紙筆出來。
黃蓉此時已經沒甚氣力了,手提著那筆杆都止不住的發抖,但這信必得是她親筆黃藥師才會信,旁人替代不得,便咬牙寫了一行:“爹爹:我要一對金娃娃。女蓉叩上。”
端的是簡潔明瞭,直擊重點。
那漁人收好信,又問:“你府上在哪?”
黃蓉剛才雖只寫了幾個字,卻已耗了她極大精力,靠在樹上閉眼緩神,眼皮抬也不抬,道:“送去桃花島便可。”
那漁人驚得張大了口合不攏來,喃喃的道:“桃花島,桃花島?黃藥師黃老先生是你什麼人?”
黃蓉傲然道:“是我爹爹,怎麼啦?”
那漁人“啊!”的驚叫一聲,接不上話來。
黃蓉道:“只消你把信傳到,數日之間,我爹爹會差最快的馬把金娃娃帶來,不太遲吧?”
那漁人道:“但願如此。”望著王、黃二人上下打量,眼中卻漸漸有懷疑神色,問道:“你們到這裡來幹什麼?”
王道一拱手道:“晚輩有事求見段皇爺。”
那漁人聽了這話後,厲聲道:“段皇爺早已不在塵世了!你們趁早走吧!”
王、黃二人吃了一驚,黃蓉道:“死了?”王道一思量一瞬霎時反應過來,抬頭說道:“段皇爺既已不在塵世,那我們求見一燈大師。”
黃蓉不知那南帝已出家為僧的事,疑惑道:“一燈大師又是何人?”
那漁人更是驚詫,道:“你怎知我師父就是一燈大師?你又是何人?”
王道一作了一揖,自報家門:“晚輩全真教重陽門下八弟子王道一。”
其實論起輩分來,王道一與這漁人應是平輩,但王道一想這漁人比自己年長了好幾十歲,怎敢與他平輩論交,便以晚輩自稱。
那漁人又是一驚,他雖與師父一起隱居在此處,但江湖上的大事還是多少聽到過一些,因此知道有這麼一號人,但這種話怎可輕信?他打量王道一半晌,似是不大相信的樣子。
王道一知他不信,也不說話,向旁走了幾步,真氣凝於指尖,向遠處遙遙一點,只見前方一塊拳頭大的石頭應聲炸裂。
那漁人見她這一下子,更是驚得瞠目結舌,說道:“你怎的會……家師的一陽指?莫非你……真是重陽真人的親傳弟子?”他見王道一使出了一陽指,便已信了,一則震驚於王道一深湛的功力,二則驚奇於江湖上傳言的那個繼承了《九陰真經》的王重陽嫡傳弟子竟會是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姑娘。
一燈大師當年曾傳王重陽“一陽指”,除此之外當今之世會這門功夫的人只有大理段氏,王道一既能使出“一陽指”,那她的身份必然確信無疑了。
王道一拱手道:“還請前輩放我二人前去求見一燈大師。”
那漁人好生為難,他知道師父生平最敬服的就是重陽真人,與重陽真人可以說是過命之交,現在重陽真人的嫡傳弟子要來面見他老人家,原應不加阻攔才是,但他見黃蓉容顏憔悴,氣息時斷時續,心知她們八成是來看病的,如此便又不願放她們上山。
一燈大師的這幾個徒弟,一個比一個“孝順”,知道家師給人治病的嚴重後果,便死也不放看病的人上山。
那漁人在原地轉了好幾圈,最後心一橫,叫道:“還是不行!見我師父,求他看病,休想!我拼著受師父責罵,也不會放你們上山,你們的那什麼金娃娃、銀娃娃我也不要啦,快快下山去吧!”
這幾句話說得斬釘截鐵,絕無絲毫轉圜餘地,只把王道一聽得怔在原地,過了半晌,才又爭取道:“一燈大師宅心仁厚,必定不會見死不救,大叔你作為他的弟子,所作所為真是大師他想看到的嗎?”
那漁人聽她此言,似有些心虛,把頭偏過一邊,卻不搭話。
王道一扶著黃蓉繼續道:“這位受傷求治的是桃花島黃島主的愛女,現下是丐幫的幫主,務求大叔瞧著黃島主與洪幫主兩位金面,指點一條明路,引我們拜見一燈大師。”
那漁人也辯解不來,想到無論是重陽真人還是洪七公都與家師是至交,這人情也不好拒絕,但一想到家師給人看病要付出的代價和危險,心腸又複剛硬,仍是堅決道:“不行!就算我不忠不敬好了,你們絕不可上山。打死我也不行!”
王道一當然知道他在擔心什麼,他們都怕那五年恢複期中有仇家找南帝尋仇罷了。但王道一此時也是苦於不能言明,她總不能空口白牙的給他說:“我知道《九陰真經》裡有一門厲害的奇詭內功可以助你師父將五年的恢複期縮減到三個月,雖然我看不懂那些梵文漢譯字的意思,也不知道這門功夫到底是什麼,但我偏偏就是知道有這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