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近做農活的人聽到動靜都圍了過來,有些相熟的便直接問發生什麼事情了。高秀還未開口,便聽到她三嬸胡慶喜一臉傷感道:“我說秀丫頭,你也真是的,這一畝地你們家都沒糧種種了,你娘才讓給我們種的,你這會兒不懂事瞎鬧什麼!”她與吳世香相處了這麼些年,對吳世香的性子還是很瞭解的,只要高老太太在這裡,她吳世香絕對不敢逆著來。
“怎麼可能!我娘才沒有把地讓給你們!”高秀反駁道,又看向圍觀的眾人,接著說道:“各位大叔大娘給評評理,我們從老高家分出來,可是一文錢都沒有分到,就只有這一畝地和半袋摻了糠的苞米,兩個妹妹還小,還有三歲的弟弟,一家人都等著吃飯,我娘再孝順也不能餓死自己的孩子吧?”
“秀丫頭說得對!高婆子,你大兒媳婦也是個命苦的,你就給她們娘幾個一條活路,把地還給她們吧。”
說話的是村裡年長的孫伯伯,他的話一落,便有人跟著附和。
高老太臉色更難看了,她啐了孫伯伯一口,高聲道:“我呸!這畝地本來就是姓高,你說她吳世香一顆糧種都沒有,她要這塊地有什麼用?!咱們都是一輩子伺候莊稼的人,真要是看著這一畝地空著,那還不得遭雷劈啊!”
話雖糙了一點,可這意思大夥都聽明白了,也是,在莊稼人眼裡,最值錢的就是地了,甚至有些人看得比自己的命還重要,這會兒聽說空著,擱誰誰都不願意。
高老太見自己的話起了些作用,有些得意道:“我說秀丫頭啊,你怎麼說也是個姑娘家,可別小小年紀就不懂孝順,裡正大人不是也說了嗎,咱大慶國最重孝道了。而且一個不孝順的姑娘,長大了可是很難找婆家的。”
吳世香跑過來時正好聽到高老太這番話,頓時眼睛就紅了,上前高聲喊道:“娘,阿秀也是您的孫女,您怎麼能這樣壞她的名聲?!”剛剛還是楊大貴跑來通知她的,原本她還想著,高老太總歸是高鐵柱的親娘,她怎麼都不能忤逆她,便想打落牙齒混血吞,將那一畝地還給高家算了,可哪裡想得到高老太竟然如此不顧親情地壞她女兒的名聲!
“大嫂,娘可不是這個意思,是阿秀太不懂事了。”胡慶喜攙扶著高老太說道。
吳世香並沒有理會她,而是看向高老太問道:“娘,我們分家那也是不得已,若不是您非要賣了阿秀,我們不會鬧著分家。現如今這家也分了,我們娘兒五個就指望著這塊地過日子了,若是娘非要把地要回去,那不是要餓死我們幾個嗎!”她說著說著,想起生死不知的高鐵柱,又想起幾個年幼的孩子,只覺得滿心的悲涼。
一旁的孫伯伯無奈地嘆了口氣,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是他們,他們這些外人哪裡說得上話。
高老太將眾人的表情看在眼裡,對吳世香越發看不順眼了,她擺了擺手道:“我要真是想餓死你們,還會給你們分糧食!好了,現在這種也快下完了,你要真是想要這塊地,就把糧種一粒一粒撿起來還給我老高家!”
這個時候種糧食是直接撒穀粒的,這會兒地裡稀稀拉拉地散落著穀粒,根本就不可能撿得起來!
吳世香對高老太的做法越發心寒,頓時神情堅定地問道:“娘,趁著大家夥都在,您說說,是不是咱們娘幾個餓死了也不關高家的事?”
高老太想大聲地回一句“那是當然”,不過見眾人都看向自己,蠕動著嘴唇沒說話。倒是一旁的胡慶喜說道:“大嫂,你看你這說的是什麼話,當初是你們自己鬧著要分家的,這家都分了,當然是自個兒過自己的日子了,你可不知道,我們家金寶都好幾天沒吃飽飯了,雖然知道大嫂家有半袋糧食,可我也沒上大嫂家要呀。”
“我明白了。”吳世香點頭道。她總算是看出來了,高老太和老三媳婦胡慶喜就是要這畝地,而且是不管她們娘幾個死活。雖然去把裡正大人和族裡二叔公請來能幫她們作主,可此刻吳世香卻覺得沒必要了。她看向一旁的大女兒,一頭枯黃的頭發在太陽底下越發枯黃了,卻揚著臉看著自己,似乎明白她在想什麼,竟然沖她點了點頭。她斂住哭意,扭頭看向高老太,認真說道:“娘,這畝地是我們娘兒五個的指望,不過既然你們非要這畝地,那我這個做媳婦的,也不跟你們爭。只是,以後我們娘兒五個與你老高家再無瓜葛。”
“大夥兒都聽見了吧,她吳世香自願將這畝地讓給我的!”高老太聽了她的話,可高興了。至於說什麼與老高家再無瓜葛,她並不在意。
胡慶喜沒想到這個吳世香竟然還是這麼蠢,想著家裡多了畝地,一時也高興不已。
高秀看著這二人,又冷不丁說道:“祖母,三嬸,我們家沒地以後吃什麼呀?”
“不會去討飯嗎!”高老太猛地回了她一句,不知道從什麼起,她就特別不待見這個大孫女。想到她以後討飯到自家門前的場景,高老太又接著說了一句:“你們可不再是我老高家的人了!就是要討飯,也得繞著我老高家!”
高老太的話一落,眾人都搖了搖頭。
高秀要的就是這樣,反正以後她們會過上好日子,她也不想和這個極品祖母攪和在一起,不如趁現在斷個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