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姝聽到樓下傳來酒瓶碎裂的聲音，這才從睡夢中幽幽轉醒。
見身旁的文漪純被驚醒，瞪大了眼睛瞧她，尚姝撫了撫她的背，讓她繼續睡著。
下床後，還特地將被子往上提了提，蓋住她露在外面的半個赤著的玉體。
尚姝穿好衣服下樓，就見一片雲霧繚繞中，方秋冷人不人鬼不鬼地跌坐在茶幾邊，面色憔悴蒼白，像是瞬間蒼老了好幾歲。
他的身邊圍了將近十支空酒瓶，地板一片濕漉漉的，煙頭散落一地，煙灰混合著酒液。
他坐在那裡倒也不嫌髒。
他的左臉頰高高的腫著，看起來很是狼狽不堪。
她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方秋冷，他以往不都是意氣風發，無論多大的事，都能處之泰然的麼？
甚至，還能臨危不亂，編造冷笑話安慰別人。
怎麼這一次，一副傷得很重的模樣？
濃重的煙酒味燻得尚姝有些難受，她去煮了個雞蛋，熟了之後剝開，等著待會兒給他揉揉。
“發生什麼事了？”尚姝走到他的身邊，輕聲問他，聲音溫柔得不像話。
方秋冷的眼神渙散得像是沒有靈魂的傀儡一般，望向虛無，一口接一口，不要命似地抽著煙。
“沒酒了……”抽了太多的煙，他的聲音很是喑啞，聽著讓人覺得沙啞難聽。
尚姝無奈地蹲下，手碰上他的下頜骨，端起他的臉，拿著那個雞蛋幫他輕柔地揉著。
“沒酒了，就別喝了。等下早點洗澡休息吧，不管發生了什麼，睡一覺就好了。”她安慰著他。
能把他傷成這樣，估計和袁春暄有關吧？
當初，她發生那樣不堪的事情時，他只是自責地買醉，喝得也不算多。
不像現在，簡直就是把自己往死裡折騰。
“尚姝，我以前不怕死的……”他突然說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久沒有眨眼睛了，他覺得眼睛好像有點酸澀，醞釀出一層濕熱的霧氣。
他接著用喑啞的聲音絮絮叨叨地說著：“以前啊，我執行任務時，不小心墜落到了一個食人族部落……那個時候，因為受傷，我差點被人給吃了……我那個時候，不怕死的……”
“還有一次，我被人一槍打中了心髒旁邊兩公分的位置……還，差點被人用炸彈炸死……我經歷了那麼多危險的事，在鬼門關頭走了那麼多遭，從來都沒怕過……”
“反正，就算我死了，幽盟還是會在……老頭子和我爺爺身邊還是會圍著一大群人……”
“我一直以為，我死了，也沒關系的……”
尚姝靜靜地聽著，心中哀慟，連眼眶都經不住發熱發紅，鼻頭有點酸。
方秋冷儼然忘了自己指間仍夾著煙，直到煙燒到了最後，燙著他了，他才動作僵硬地掐滅了煙頭。
“可是，我現在好怕，我怕死……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到時候，她會怎樣？和鐘楠語在一起麼？
他猜不到她的未來，但他知道，死了，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想好好活著。”他道，目光幽幽地移到她臉上，眼睛終於有了一絲絲的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