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守林人在走廊邊的一條石凳上坐下，洛封心有餘悸地回頭望了望黑衣男人兩人所在的方向。
“別多想了。我瞭解那個做菜的，要是不下藥的話，他的膽子還沒芝麻大，再加上你哥手上有槍，他肯定不敢繼續對峙下來，估計這會兒他已經溜了。”
守林人有氣無力地靠在石牆上，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聲音沙啞地說道。
洛封收回視線，看了看守林人，神色變得十分複雜。
此前在平地上談話時還氣勢十足的守林人此時卻是異常狼狽，尤其是臉上那個瘮人的血窟窿，即便是夜裡光線不足，洛封也看得一陣皺眉。
“呵呵……看來我真是做了太多的孽，沒想到囂張了半輩子，最後卻被那麼一個不入流的傢伙給算計了……”
守林人空空如也的眼窩仍在往外淌血，他仰起似乎一瞬間蒼老許多的臉龐，抬手摘下另一隻眼上的眼罩，臉上兩個空洞洞的窟窿像在呆呆地望著頭頂上方那片無垠的夜空。
他這一輩子，最後見到的天空，也是漆黑一片的。
“你知道嗎？其實我覺得這樣結束也不錯。”
忽然，用一副十分可怖又十分悲涼的姿勢望著天空的守林人嘴裡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他沒去理會洛封的反應，自顧自地往下說了起來。
“我十幾歲就試過殺人的滋味，之後幾十年內，用一杆槍殺了不知道多少人。我並不嗜殺，我只為了自己的目的殺人。結果沒想到，呵，臨退休了，倒是生出了不該有的慈悲心。”
“有一天，我的藏身處被警方發現，他們秘密包抄，想把我困在樓裡，沒想到我提前跑了。結果啊，卻是巷口一個在待機的新人警察發現了我。”
“那時候我想都不想就舉起了槍，但在舉起槍之後，我發現那個新人渾身在發抖，然後……我就莫名其妙地下不去手了。”
“看他那樣子，估計也才出大學不久，父母還在，還沒來得及談戀愛和結婚……總之，我那時候腦子裡晃過的念頭很多，人老了，真的是想的破事就多了。”
守林人乾啞地笑了兩聲，那笑聲落在洛封耳中卻顯得無比淒涼。
“我一輩子就我單身一人，得到了很多，但沒得到的也很多。在發覺自己開不了槍後，我就準備著退休養老了。”
“沒想到啊，後來又遇到你這麼個傢伙……算了，我靠這對招子做了太多的惡事，以前讓警察拿去一隻，現在讓老天爺再拿去一隻，很公平！”
“比起其他傢伙來說，沒準我的這個下場還是最好的。”
“這寺裡面，說是要戒淨世間煩惱，七情六慾，喜怒憂思悲恐驚、眼耳鼻舌身意，你告訴我，為何唯獨少了一味恐懼？”
“那是因為我們就是別人的恐懼！”
守林人突然用手死死抓住洛封，一隻眼黑洞洞，另一隻眼卻往下淌著血淚。
“這世上就沒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們都知道，舉起屠刀的人，終有一天……也將死於屠刀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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