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真論起來,軍戶一開始也不比咱們胥吏高多少,後來科舉當官的人多了,口碑才慢慢上來了。”
佟秉清笑道,
“那是,遠的不說,就說從武宗爺開始,後邊的李東陽、萬安、劉吉、嶽正、劉珝、翟鑾、梁儲、毛紀、高拱、張居正、沈鯉、趙志皋、王家屏,哪個不是軍戶出身?如今誰又敢輕視軍戶半分?”
佟秉清說到此處,又笑著感嘆道,
“二侄兒就是心太善,咱們佟家怎麼出了這麼個大善人呢。”
佟秉元也道,
“是啊,既要讓秦王娶不了薛文貞,又不能將那戶口落得太低,這可真是太為難人了。”
佟正則道,
“薛姐姐要知道二哥心善還好,就怕她得了便宜,反過來還覺得二哥不解風情。”
佟秉清笑了笑,道,
“不會,那姑娘是個有心思的,她不像二侄兒能拿秦王當擋箭牌,她知道自己就算嫁了秦王也報復不了我,秦王未必肯單為她出頭,所以她也不願白白犧牲。”
佟正則奇道,
“二叔竟不怕報復?”
佟秉清笑了笑,道,
“單就大過年裡捉她兄弟一事,她還真沒處說理去。”
佟秉清頓了一頓,又似半開玩笑地道,
“不過其他事就不一定了,所以我倒希望二侄兒能早日將那薛文貞娶進門,她要做了我侄媳婦兒,那我這仇人不就成媒人了嗎?”
佟正則疑惑道,
“二叔為何如此篤定秦王不肯單為薛姐姐出頭?”
佟秉清笑道,
“三侄兒,你是沒有在衙門裡當過差的人,自是不懂這裡頭的彎彎繞繞,官場上的事情,有些擺在桌子面上,有些則隱藏在桌子底下。”
“譬如這衙門中查復公事,有說‘事出有因,查無實據’的,也有說‘查無實據,事出有因’的,照前面報就輕,照後面報就重。”
“這些都由我們胥吏做主,官老爺們科舉出身,哪兒會屈尊紆貴地去管這些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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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秦王縱使納了薛文貞,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絕不會單拿這件事與我為難。”
“秦王深居王府,甚麼事兒都須得交予底下人去辦,便自是知道,咱們大明的官老爺,都是管官的,不是管事兒的。”
“想要官老爺們能管事兒,至少須得在衙門裡浸淫個一年半載,把衙門裡的詳情弄懂了,這才能伸手做事。”
“而到了官老爺們想做事的那一節骨眼上,這一輩胥吏便不免起來暗中作梗地反對他。”
“一個想做事而做不了的事兒官老爺,那便是既管不了官,也管不了事兒,凡是科舉出身的聰明人,除了海瑞那樣的忠厚人,誰肯為了一樁已經了結的小案落到這般境地?”
“再說了,你二叔我是依法辦案,告到皇帝跟前都有說理的地兒,那薛文貞想治你二叔,哼,她那點兒道行可差得遠著呢!”
佟正則笑嘻嘻道,
“原來爹和二叔比管官的官老爺們還威風哩!”
佟秉元笑道,
“咱們威風,也是大明的制度教咱們威風,否則咱們可威風不起來。”
“韃子們總說咱們大明律法不明,這就是造謠,要論講法,世上再沒有一個國家能比咱們大明更講法。”
“譬如就薛文質這事兒罷,這要放到韃子或洋人那裡,必定有人會質疑,一個胥吏按照法規拘捕一個人就會造成這樣的局面,那咱們大明的法規是不是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