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的只是權勢。
跟隨他,用命換來的權勢。
因為他要淩駕於她之上,報複她,狠狠地報複她。
讓她終於,再也不能,不把他放在眼裡。
他的腿傷很嚴重,兩個月,他的腿斷處早已長成畸形,需要再次全部打斷,重新用夾板固定長合。
但他不怕。
他早已死過一回。
從看著周生生遠去的那一刻,他就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天崩地裂,日月無光。
他的世界裡,以前的王賀早已經是個死人。
在某一個午後,軍醫用了簡單的麻醉就用最原始的方法重新弄斷他碎骨的結合處時,他強硬地支起軀體,看著床旁的油燈。
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指放了上去。
油火焚燒著他的手指,毀了她的名字。
他靜靜看著,始終不發出一聲痛。
他想,終有一天,會的,她施加給他的痛苦,他會全部還回去。
然而畢竟王賀還是給了她自由。而且是日後所有的自由,只要她每次出門帶好她“專用”的保鏢和司機,那麼她便不需要再跟他申請令牌。
周生生都以為自己要被禁足了,因為王賀明顯看出來了自己在撒謊。也是,她從來都不怎麼會撒謊,違心說那些話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惡心。
但是為了能出去,她真的只能忍辱負重了。
只是,明明,幾乎不費力氣地得到了這樣的特許。
周生生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想起昨夜王賀的那種情緒還有那些話,一種不安的感覺始終縈繞在胸口,可想要分辨出到底是什麼不安,卻覺得腦袋跟缺少某個零件一樣,完全無法運轉。
算了,他的心思她始終猜不透。
何必去管,只要他給了她“自由”就行。
深色的汽車行駛在陰雨濛濛的華城早晨的街市上,水把地面打出一個一個坑洞,地面顛簸。周生生看著窗外,雨簾泛起霧氣,車窗上有灰濛的霧靄。窗外的行人或撐著傘,或用皮包擋住雨水匆匆跑過。
也許是因為最近這天氣吧,她今天才會忽然有些胡思亂想起來。
老想著昨夜的畫面。
汽車行駛到了茶樓,周生生下了車。
司機拐個彎,找位子停去了。
而張安仍跟在她身後。
進了大堂,周生生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下。有夥計前來招呼,周生生點了一壺碧螺春,再加上,靜安茶樓最出名的經典四搭——面醬黃瓜,老醋花生,涼拌毛豆還有五香鵪鶉蛋。
菜很快就上了。
靜安茶樓並不是什麼非常高檔的地方,所以裡面待著的,也只是一些賣力氣活,閑暇時來這呼朋引伴閑談的中年男人。
所以他們吃的東西,比如說這些看起來黑乎乎的醃製品,並不如周生生的口味。
只不過,今天必須要點這樣看起來髒的東西。。
因為她要——
“啊呀”,周生生驚呼一聲,突然站起來。
但這已經慢了,手肘無意撞著夥計端著的木託盤,把裝有各色小菜的小盤打翻在地,而那些看起來黑乎乎的,沾了醬汁與醋的東西,就這樣從她旗袍的前襟和緞面面滾過。
瞬間,青白色的旗袍已被弄出明顯的褐色髒汙。
夥計急了,急忙放下手中的東西,扯過肩膀上搭著的毛巾想擦,“哎喲,夫人,您沒事吧?”這一擦,更糟糕,汙漬反而被擦得浸到裡面,看起來贓物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