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則衷當年不願接受手術並且強自忍受了患處這麼多年的折磨,有三個原因。
第一,這條傷腿是戎冶背叛過自己的證明;第二,他需要這份痛苦來提醒自己不要一次又一次輕易地原諒戎冶;第三,只要他和戎冶之間彼此還有所虧欠,就不可能相忘,他們永遠不會成為毫無幹系的兩個人。
成則衷曾想過,當他徹底地原諒了戎冶的那一天,他會接受手術的。解除自己肉體上的苦楚,也拔出紮在心上經年的毒刃。
他沒想過還有另一種情況下,他也會想要停止這日夜反複的自我折磨。
——當他死心的時候。
他終於對像曾經那樣從戎冶身上得到快樂與慰藉不再抱有期望。
記憶裡那份溫暖他貪戀得太久太深刻,以至於即便戎冶一次次教他失望,他還是沒有一次徹底將戎冶隔絕,還是每一次都給戎冶留有餘地。
他不想探究自己這一次究竟是不是完全死心,就算沒有,他也要當作是那樣。
還能再怎樣難堪?……他不能再心軟。
……
靳哲昨晚是同成則衷一起睡的,不過兩人沒做什麼。成則衷閉著眼醞釀睡意的時候,靳哲就不出聲靜靜地看著,直到睏意再度泛起便闔眼睡了,心裡沉甸甸的滿足。
早上成則衷先醒了,輕手輕腳地起了床去洗漱,等成則衷出來,看到靳哲已經睜開眼了,就去按開了窗簾,好讓清晨的陽光灑進來。
靳哲叫他的名字,聲音都還帶著鼻音,就伸著手臂要他過去,好像剛睡飽求撫摸的貓。
成則衷走過去捏捏他手掌,握了一下:“嗯?”
靳哲坐起身子,拉著成則衷的手把他拽過來一把抱住,臉埋進成則衷腰間深深吸了一口氣,悶悶地說:“讓我充個電醒醒神。”成則衷垂著眼,順了順他睡亂的頭發。
靳哲環著他腰身的手臂鬆了些,笑容慵懶卻愜意,雙眼已經明亮了,望住成則衷慢慢誦道:“’re a states, and a princes i.”1
成則衷忍俊不禁:“大清早就調情?”
“‘晨歌’當然是早晨念才最應景,”剛才成則衷站在晨曦裡,靳哲看得心中一動,便想起了這首詩,他低頭隔著衣衫親了親成則衷,“早安~”
“那麼現在肯起床轉移世界中心了嗎,陛下?”成則衷問。
靳哲哈哈一笑,跳起來回隔壁去洗漱了。
不一會兒靳哲穿了慢跑服和運動衛衣出來跟成則衷道:“我去jog先,你管自己吃早餐啊,我要一段時間的。”
成則衷答:“知道了。”
果然,等靳哲跑完回來成則衷已經把早餐解決了,正坐在沙發上看一本書,不過他也做好了一份留給靳哲,出聲提醒說:“你的那份等會兒熱一下就可以吃。”
靳哲笑著給成則衷派了個飛吻:“oup, on cheri~”然後便回房間去洗澡了。
浴室的門被關上一陣之後,靳哲手機上呼入了一個電話,房間裡鈴聲響亮地一直唱到超時結束通話,成則衷知道靳哲在浴室能聽得見,不過既然機主沒反應他就也不理會了。
大約兩三分鐘後鈴聲響了第二回 ,這次成則衷聽到靳哲在浴室裡拔高聲音喊他的名字,於是走過去在虛掩著的門邊問:“什麼?”
靳哲道:“衷,你替我看看是誰打來?”
成則衷便去拿他的手機,這個小玩意兒兀自響得起勁,來電顯示赫然是“靳女士”,成則衷一看便反應過來,又回到門邊對著裡面道:“是你媽媽。”
靳哲道:“噢,你替我接,同我媽咪說我晚些ca back!”
成則衷冷靜地問:“讓我接,沒有關系?”
浴室裡靜了片刻,幾秒後水聲也被暫停,只聽得靳哲同樣冷靜地回答:“有什麼關系?你我現在既然已經在一起,我遲早也要告訴家裡知道。”語畢,水聲才再度回來了。
成則衷按下接聽鍵,將聽筒靠在耳邊。<101nove.us,為什麼不接媽咪電話?”那邊的女聲清冷,講粵語,雖是質問,卻沒有半絲慍意。
成則衷開口道:“靳女士,他現在暫時接不了電話,稍後會回撥。”
那端沉默了兩秒,再度說話時以換了國語,發音標準,仍是問句:“請問你是哪位?”
<101nove.us的朋友,”他措辭時稍稍停頓了一下,足以讓人聽出此友非彼友,“成則衷。”
靳明心發出了一聲瞭然的輕笑,聽不出喜怒,只說:“哦……朋友。成生,令尊是否是豐藍的成海門成董?”
“正是家父;我是晚輩,靳女士叫我則衷就好。”成則衷不緊不慢地答道。
“好,那麼則衷,你父親知道嗎?”靳明心的語氣雖不咄咄逼人,但也二話不說就單刀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