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戒斷嗎啡,成則衷申請了休學。成則昭要求成則衷去戒毒中心,但他拒絕了,堅持要完全憑自身克服,這樣才能斷絕複吸的可能。
成則衷只提出一個要求,接下來的三個月內成則昭都不要親自來見他,他不想在她面前犯癮、讓她目睹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扛過前三個月生理上的硬仗,接下來兩年內他只要在心理上足夠自制,就能徹底離開這些魔鬼般的藥水。
成則昭接受了,她也告訴成則衷她會先替他瞞住父親,但會要求鮑裡斯每日向她彙報情況。而且,如果成則衷沒能自己撐過戒斷期,她就親自送他去整片大陸最聞名的那家戒毒中心,屆時不僅父親,所有家族裡的長輩和同輩、甚至成家以外的人,都會知道成則衷身為這一代最受希冀的成氏子弟卻丟盡了成家的臉面。
成則衷清楚得很。
成則衷選擇的就是“幹戒”,簡單粗暴,連美沙酮都不要。
最初因為症狀太過激烈,成則衷幾乎生不如死,更沒有足夠的理智控制自己,限制拘束活動力根本不夠,還得鮑裡斯再暴力鎮壓甚至注射不成癮鎮定劑,最後虛弱得拿不起一根筷子;因為間斷性的嘔吐,他甚至沒法在嘴裡咬東西或者直接用膠布封上來制止哀嚎出口,好在這個房間隔音效果極佳。
第一次犯癮,他煎熬了近一週。
後來情況有所緩解、持續的時間也越來越短,每當出現戒斷反應徵兆的時候,成則衷就指揮鮑裡斯用拘束帶把自己一捆,丟進特意搬空了所有傢俱、四壁與地板全部鋪上軟墊的那間客房裡,鎖上門熬過去。別管裡面什麼動響,都不準進來,除非成則衷狀態清醒平靜地說出“可以了,結束了”,只是有時舌尖被他自己咬得鮮血淋漓——為求保持神智。
鮑裡斯倒是真敬業,別說怨言,連個牙疼的表情也不曾有過。僱主給錢,他就幹活,說往東就不往西,幹脆利落,嘴巴也很牢。
相比之下,伊萊就顯得愛管閑事了些。
那次沒料想到會在伊萊面前發作,成則衷感受到身體上的前兆,立刻抽身中止了理療,一邊叫了鮑裡斯的名字。
成則衷臉上很繃得住,伊萊一時還不知道到底怎麼了,表情有些茫然。鮑裡斯已經心領神會地過來讓成則衷搭著肩膀借力,迅速帶著他進了那個特殊的房間,又迅速地關門。
伊萊只好待在原地,望著那扇緊閉的門。他的直覺告訴他情況不太好。
過了好一會兒鮑裡斯一人出來了,看到伊萊傻愣愣地站著,頓了頓才道:“你先回去吧。”
鮑裡斯懂手語,於是伊萊直接用手語同他交流:“成怎麼了?”眼裡透著擔憂。
鮑裡斯搖搖頭:“我無權透露。”
伊萊遲疑了一下,還是繼續打手勢:“我可以坐在這兒等他出來麼?我想還是將理療完成比較好,否則他的腿明天會不好受。”
鮑裡斯想了一想,還是點了頭:“好吧,不過我得提醒你,等他出來時心情估計不會太好。”
伊萊點點頭。
良久之後,鮑裡斯才聽到裡面成則衷的聲音,告訴他已經結束、可以進來了。
鮑裡斯卻先去拿了濕毛巾,然後開了門進去立即關上,伊萊思忖一下,轉身進廚房倒了杯水來。
成則衷出來的時候臉色很差,顯然流過汗,看起來筋疲力竭,但仍是自己堅持著扶著牆和傢俱走到了長榻邊上才半躺著鬆懈下來。
伊萊將水遞給他。
成則衷瞥了他一眼,還是道了謝接過水喝了幾口,然後才說:“下回你應當聽取鮑裡斯的建議。”他的聲音有些發飄,幾乎是虛弱的,但伊萊當然聽不到分別,伊萊只注意到成則衷的手有一點抖。
伊萊在手機上打了字給他看:“我只是想盡到自己的責任,關注你的健康並且盡可能緩解你身體上的痛苦。”
成則衷看完了這句話,但隻字未發,伊萊覺得他像是絲毫不為所動。
成則衷說:“是要繼續理療?等一會兒再開始吧。”說著他眉一皺,無意識地按住了一邊太陽穴。
伊萊想,哦,他的頭在疼。
伊萊知道成則衷不算什麼好說話的人,但脾氣也並非多麼差,於是鼓起勇氣又打了些字婉轉地問他:“成,如果你還有哪裡不舒服,也許我能幫得上忙。”
成則衷看完這句,終於有了些反應——他露出了一個短暫的輕蔑冷笑。
伊萊覺得自己一腳踏入了窘境。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剛才怎麼了?”成則衷抬起眼問他,黑眸深不見底,以至於顯出幾分陰沉。
伊萊被那眼神的溫度冰得心裡一顫,連忙打字想要道歉:“對不起,成,我無意刺探……”
伊萊還未打完字,手機就被成則衷伸手按了下去,不禁愕然看著成則衷,難道自己真的觸怒了他?
成則衷慢慢道:“我在戒嗎啡,你想怎麼幫我?”眼裡分明有譏誚。
伊萊震驚之餘不由鬆了手,成則衷拿住了他的手機,在手中調轉了一下遞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