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居逸第二天便告了假。皇帝巴不得他不回來,爽快的準了假。他待在家裡無事可做,但是也不想回去。他對那深深的宮禁産生了一種抵觸的情緒,連在裡面的所有人,包括蕭師傑,也被他隔絕在外。一想起來,就覺得惡心。
蕭師傑上朝沒見到王居逸,聽說他告假在家,不禁緊張起來,怕他出了什麼事。他換下朝服,緊趕慢趕地去了王居逸府上。
結果當然是被攔在外面。
“告訴蕭大人,我不舒服,不方便見人。”王居逸頭也不抬地說道,提筆寫下一個臂窠大字。
蕭師傑一聽更緊張了,抓住侍從連珠炮似的盤問了一刻鐘。侍從表示從來沒發現蕭大人這麼能說。他實在是回答不上來這些問題,只好一咬牙,硬著頭皮回去找王居逸。
“怎麼了?”王居逸看著小侍從快要哭出來的神情,無奈地搖搖頭,放下筆走過去,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他很煩對不對?”侍從點點頭。“那也得麻煩你把他攔住。”侍從委屈地抬眼看著微笑的王居逸,心裡有十萬個不情願,也得聽公子的話。
請問現在辭職來得及嗎?侍從內心想。
“知道了。你叫他回去。”王居逸微笑著看著第十二個進來通傳的侍女,笑得臉都要僵了。
“公子!那可是當朝丞相!公子!”侍女跪在他面前磕頭。
你們明明是被他說得沒法了才來找我的吧。王居逸嗤笑。
“我去見他,行了吧。”王居逸撂下一句話,抬腳就走。侍女激動得都要哭出來了,卻又聽他說:“你們連個人都攔不住,扣三個月月錢。”那也比被說死好。侍女暗想。
“蕭大人不累麼?”蕭師傑聞聲抬頭。“你就放過我的下人吧,你說死他們誰來伺候我?”王居逸出現在門口,見了蕭師傑也沒有行禮,而是揹著手,倨傲臨下。
“原來你沒事啊,居然在家躲懶。”蕭師傑無名火起,以同樣的姿態對著他。
“有事。我得了一種見到你就會生氣的病。”王居逸聳聳肩。
蕭師傑三步並兩步地跑上臺階,嚇得王居逸退後了幾步。
“你該慶幸我家大門不是對著大街,不然你這個樣子真是叫人笑話,連我的臉都要被你丟盡了。”王居逸往後躲了躲,嘲諷道。
“你果然在生氣。”蕭師傑一臉“我什麼都看出來了”的神情,往他身邊湊近了些,低聲說道:“我究竟說錯了什麼?昨晚你要對我這樣無禮?”
“呵呵。”
“你是為了陳瑛生我的氣吧?恨我為什麼要打他兵權的主意?”蕭師傑不知抽了哪根筋,想故意激他,一時嘴快把話題引到昨晚上去。
王居逸聞言,轉過臉來看他,臉上有種說不清的奇怪神情。他看見蕭師傑一副“盡在我掌握之中”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又聽他提起陳瑛,更是惱怒,一把推開他,“請你出去。”
“逸安,你會後悔的。”蕭師傑冷笑道。又是那副惱人的神情!
王居逸心裡更添一份委屈。“望賢,我不想恨你。”他背過身去,“送客。”
蕭師傑真想扇自己倆耳光,怎麼這會子對著他又多嘴了呢?他恨自己逞一時口舌之快,戳了人家痛處。現在好了,徹底把人家給惹毛了。
“告辭。”
“不送。”從門縫裡飄出來一句話。
蕭師傑搖搖頭,悻悻地走了。
“公子,蕭大人走了。這裡風大,您回屋裡吧。”侍女在他身側低頭行禮道,“您在這已經站了好久,可別受涼了。”
“哦。”王居逸聽她這樣說,才感覺身上衣物單薄,吹著冷風涼得透透的。
“公子既然這樣不捨,何苦剛才說那樣的重話,況且那還是當朝丞相……”侍女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呵,當朝丞相?”他輕蔑地咧開嘴角,想著剛才那人的樣子。自己說的話大概可以算是大逆不道了吧?也不知怎麼了,好像就吃準蕭師傑不會生氣一樣,步步緊逼得寸進尺,這樣看來說重話惹人的反而是他吧?
“我才沒有不捨他。”王居逸白了她一眼,“少嚼舌根。”
那是誰在門口痴站半個時辰害大家一起吹穿堂風的呢?侍女暗自吐槽。
這幾個晚上,王居逸一直夢見同一個人。還夢見那人與好友賽馬,鬥篷在風裡颯颯地響,馬蹄踏碎瞭如玉的溪流,自己小心翼翼地騎著矮馬,跟在他身後,跟得慢了還換來幾句從遠處傳來的嘲笑。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夢見這些舊日場景。或許在自己心裡,故人永遠都是這樣英姿颯爽充滿活力的樣子。好一個“玉面狐貍”。他搞不清究竟是誰起的外號?這使他想起陳瑛每次談起多少女子為他傾心時的自戀表情,都不禁好笑。
他絕對不肯相信陳瑛的死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確實像陳瑛說的那樣,從陸子籍出征那天開始,對於他們兩個來說就是一條死路.不管想不想走,也不可避免地踏上.
這個已經消失的人,就像他心上一塊永遠都不會好的傷,稍微觸碰一下便會疼痛難忍,痛得連自己都不敢去面對,更不會允許別人去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