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趙勤依然沒回來。
二蘭坐在火爐前,拿了個碗,盛了一碗飯自己吃了,然後將過濾桶裡的水再添上,獨自一人點了個火把,出門了。
趙家離王大夫家不是很遠,才走了沒多大一會兒,就遠遠看見了那邊越來越亮的火光,二蘭頓了頓,然後加快步伐往火光的方向去了。
到達王大夫家院外的空地,她知道肯定會有人來幫王大夫的忙,但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那塊空地上,火堆四周,嚴嚴實實地圍了烏壓壓一片人。沒有太多人說話,都站在自己的位置看著那火光,拄柺杖顫顫巍巍的老人,抱著小孩的婦女,有每日都見得到的鄰裡,也有十天半個月都碰不到一回的人……反正幾乎豐梁村東邊的每家每戶,都來了。還有二蘭的孃家人,也來了,方元才和梅花杏花來了,馬會芹和馬會成也來了。
想起白天那姐姐說的話,只要王大夫開口叫人,大家都不會拒絕。但王大夫哪是一個喜歡求助的人,他開了口的,頂多是隔壁的幾家人,以及親戚,那這麼多這麼多的人,肯定都是自願來的,像二蘭一樣。
二蘭先是站在外圍,然後中間有人挪了位置,她便從那兒擠了過去,去到了方元才他們旁邊,招呼了一聲,大家都沒有多說話。這個位置能看到王老大夫和小慶在中間,王老大夫站得筆直,一頭花白的頭發仍散亂著,小慶隻身一人跪在火堆前。那麼小的一個孩子,獨自承擔那樣的苦痛,跪了這麼久,不哭不鬧,多懂事啊,懂事得讓人心疼。這樣的場景,著實有些心酸,心酸中又摻了些溫情。二蘭感覺自己的眼眶熱了熱。
大夥燒了很久,大家也站了很久,中途幾乎沒有人離開,直到火焰漸漸變小,最後熄滅了,剩下一堆木炭和骨灰。王大夫請了幾個壯年過去幫忙收拾,人終於散去了不少。
不少人去詢問明天安葬的事宜,王大夫都是一句“謝謝謝謝,人手夠了,不請客,不吃酒。”
又有人過來,“王大夫,明兒我去山上幫忙吧,多個人手多份力啊!”
“王大夫,我來給您煮茶水,您請的這些人不能沒水喝不是。”
“王大夫,您家裡也沒水了吧,那我和相公明天給您搬水來,是趙三兒媳婦剛教我們過濾出來的,好喝著呢!”
……
王大夫的身邊圍了一群人,一日沒有神情變化的他,終於在這一刻紅了眼眶,雙手合十,對著每個方向都深深鞠了一躬,“謝謝,謝謝大家,謝謝大家……”
“王大夫您客氣啦,您幫了咱們那麼多回,要是沒您吶,估計咱好多人都不在這世上了,是我們該謝謝您吶!”
“是啊是啊!”
“是啊,那就這麼定了,明天咱們都來,您不用管飯,管水喝就行。”
……
王大夫緊緊咬著牙,含著淚再次致謝。
人終於走得差不多了,二蘭還站在一旁沒離去,方元才和馬會芹等人見二蘭沒走,便也在一旁等著。
方才連腳都落不下的空地,現在已經變得空空蕩蕩。王進財的骨灰被盛在骨灰盒拿進了家裡,小慶也回屋了。二蘭發著呆,突然聽到幾聲抽泣,轉頭看見了癱坐在地上的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