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新開出的賞格,眾人頓時振奮了起來。
而內圈的幾位貴客哪個不是老狐狸,聽了這話,也曉得周員外動了火氣。
計姓書商表面上笑吟吟的,卻也不懼,只說道:“那便湊個添頭......古人曰一字千金,在下囊中羞澀,出不起這個價錢,倒是願意以50貫的價錢作為出版之費。”
這句話甫落下,花廳內頓時靜得能聽見博山爐中沉香燃燒的細響。
50貫,要尋常百姓攢多久才能攢下來?
而且還不單單是錢的問題,這位可是梓州路最大的書商之一,只要自己的作品被評為最佳之作,那幾乎是用不了多久,就能名揚蜀地!
當然,這裡面也有計父認定了自己兒子能在文宴奪魁,也存了左手倒右手的意思。
盧廣宇的呼吸明顯粗重起來:“陸兄,這......”
在這種疊加賞格面前,原本覺得無望的他,也迫不及待地提起筆想要試一試。
陸北顧卻不急,慢慢啜飲著杯中“鳳曲法酒”,任由那醇厚的液體在舌尖流轉。
計父此舉分明是火上澆油——周家抬高賞格是為挽回顏面,計家卻直接將這場文宴變成了真金白銀的較量。
這與“石崇鬥富”又有什麼區別呢?
一念至此,陸北顧頓時覺得有些無趣了起來。
而陸北顧的神情,落到始終觀察他的計雲的眼中,卻激起了幾分好奇。
這位始終伏案謄抄的寒門學子,面對如此重賞竟能巋然不動?
而不多時,花廳裡的氣氛就變得灼熱了起來。
有人將寫好的詩稿揉作一團,有人咬著筆桿盯著案上宣紙發呆。
盧廣宇的額頭已沁出細汗,懸腕的毛筆在紙面上遲遲不落。
“陸兄當真不寫?”
他放下筆第三次湊過來時,陸北顧正用銀刀剖開炙烤得恰到好處的羊肋排。
宋人最喜羊肉,這羊聽說是從青唐吐蕃運來的,肉質緊實中不乏肥美,琥珀色的油脂順著刀尖滴落,在青瓷盤中積成小小一汪。
“寫。”
“想寫什麼?”
陸北顧突然放下銀刀:“海清河晏,天下太平。此情此景,不寫一篇小說出來讚頌,心氣如何平順?”
其實今日讀書宴飲倒也快活,陸北顧並不想掃誰興致、搶誰風頭,偏偏剛才兩人鬥富,難免讓他想到了金谷園故事。
西晉是個什麼下場?五胡亂華,漢人一鍋相見!
這怎麼不讓他想到北宋又是什麼結局?
靖康恥!二帝牽羊!岳飛冤死風波亭!
可那是足足七十年後的事情,眼下醉生夢死的眾人,誰會相信那才是未來呢?
此時此刻,陸北顧忽然感到了某位大文豪的無奈。
“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
陸北顧喃喃自語:“不管對不對得起,正如范仲淹所言‘君子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總歸是該嚷一句的。”
隨後,他轉身向身旁小桌,提起狼毫。
至於要寫什麼內容,陸北顧現在不知道,但他確信下一秒就會知道了。
畢竟,寫原創文言文小說,那不是提筆就來嗎?
對於陸北顧這種才華天縱的人來講。
讓他當文抄公那是侮辱他,腦海中的靈感要多少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