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父把他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笑著顛顛他,“這麼喜歡啊,小囡囡?”
寇秋把那個簡陋的綠色竹蜻蜓抓的緊緊的,說:“是啊。”
他低下頭,用兩只胖乎乎的手臂努力環住了鬱父的頭。
【我真的好開心啊,】寇秋和自己的崽說,語氣認真,【阿崽,我真的好開心啊......】
他已不記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享受過這樣來自父母的關愛了。
不如說,他從未享受過。
寇秋始終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個存在。他在孤兒院時,那些人會從隔著鐵門朝裡頭看過來,把他們喜歡的孩子帶回去。那一天對孤兒院來說,是過節一樣的日子。孤兒院的老師會把他們打扮的特別幹淨,並對他們每個人說:“大家都喜歡活潑可愛的孩子。答應我,今天每個人都要做到最好,好不好?”
所有孩子都齊聲應好,只有寇秋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
他在孤兒院一直待到了十六歲。
這十六年裡,晃木馬晃得很開心的小姑娘走了,跑的額角都是汗的虎子走了,能站在鞦韆上晃鞦韆的悠悠也被帶走了。他們都有了個新家,寇秋知道,他們都會有爸爸和媽媽。可能在生日時會有個專屬於他們的鮮奶蛋糕,不像是孤兒院裡的小朋友,只能在一個月的同一天擠在一起,為他們所有人過個簡單的生日。
可是他不能有。
當你看向這一群孩子時,你所能見到的,全都是那些熱情洋溢的、活潑可愛的笑臉,又有誰能看見,在他們身後還有個孩子,看起來既不活潑也不可愛,甚至陰鬱的不合群,只能悶不做聲坐在被軟墊包著的椅子上呢?
寇秋沒覺得有什麼好抱怨的,他已經足夠幸運了。倘若不是國家的資助,他甚至不能活下來,更別說進入學校學習、在鄰居的幫助下長大。他只後悔一點,他蒙受了這麼久的幫助,卻甚至沒辦法拖著這個玻璃一樣脆弱的身子為這個國家做些什麼。
所以,如今的他是多麼的幸福啊。哪怕他回到了現實世界,他再次一無所有,起碼,還有點東西可以供他回憶。
他把鬱父的頭抱得更緊,甚至能從上頭聞到香皂的香氣。寇秋閉著眼睛,一聲不響地聞著,只在心中悄悄地告訴自己:
——記住了。
——這就是爸爸的味道。
這一年的生日,寇秋是在父母的懷抱裡過的。他坐在父親的膝頭,隔壁就是燕家人,還有幾個班上的同學。他們一同吃了熱騰騰的面,還有個花花綠綠的蛋糕,上頭堆滿了奶油擠出來的花,蛋糕上插了五根蠟燭,被鬱母捧著湊過來,笑吟吟要他吹口氣。
“囡囡記得許個願,”她說,“這時候許願最靈了!”
寇秋於是雙手合十,認認真真地許了願望。
系統好奇地問:【許了什麼,許了什麼?】
寇老幹部回它兩字,【八卦。】
系統崽子:【......】
它氣呼呼鼓起了嘴。
真讓系統生氣,如今時間點搞錯了,它起碼得再等十四年才能見到自己的小媳婦兒。生活已經這麼無聊了,連稍微八卦一下、保持點好奇心都不行嗎?
那豈不是很沒有意思?
它幽幽控訴,【阿爸,你變了。】
你之前都是願意和我誠實地說心裡話的,現在你都開始瞞著我了!
寇秋失笑,覺得它的狀態宛如一個失去了丈夫寵愛的怨婦。
【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他說,【只是個簡單的願望。】
系統警惕道:【不會是許願馬上當少先隊員吧?】
那我就很佩服你了,寇同志。
寇秋說:【......不是。】
起碼,在這一刻,他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家人陪伴的幸福裡,想要自私地把這個願望留下來,不再單單只是為了人民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