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舊怔怔的, “杭安和不是——”
不是已經沒有靠山了嗎?
後頭一句被他說出時, 仍然滿滿都是不可置信。
回國後, 他也打聽過杭家那幾家公司的訊息。反饋回來的訊息稱, 杭家的大部分資産都已經歸於了他人名下,除卻公司日常運營所需外,所剩無幾。這也更堅定了殷寒對於杭安和現狀的猜想,這些日子,他那一點自尊心重新又像氣球似的膨脹了起來。
可他對面的汪小雨只是吊高了眉頭, 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誰告訴你的?”她冷冷道, “如今, 季白最疼的就是他——你到底是哪兒來的膽子, 敢在我合同簽署這麼重要的時候給我捅婁子?”
她沒有再說, 徑直便將那對真絲手套重新細細戴在了手上,看也沒有再看殷寒一眼, 徑直扭過頭,對身旁誠惶誠恐的秘書說:“走了。”
殷寒這才從失神之中猛地清醒過來, 忙道:“汪總, 那我呢?”
他難道就被留在這裡?
“你?”
汪小雨終於回過頭, 施恩似的給了他一個眼神, 嘴唇動了動。可縱使是這個眼神裡,也沒有半分和憐憫心疼相關的東西,她只帶著點冷冷的嘲諷, 道:“殷寒, 我這兩年來給你的東西太多了, 以至於你忘記了自己到底是什麼身份。”
說白了,哪怕再受寵,那也不過是個玩意兒。平常需要的時候拿來用用,偶爾買點東西討討他歡心,這樣的玩意,她身邊沒有十個,也有八個。
又何必留下一個破壞生意、看得人心煩的?
殷寒聲音更高:“汪總——”
可汪小雨已經邁開了步子,大步地走出了局子,絲毫沒有為他處理幹淨這事的意思。殷寒仍舊不肯放棄,眼睜睜地看著她遠去,又呼喊了兩聲。
但那人一次也沒有回頭。
殷寒驟然軟倒在椅子上,已經明白,自己在汪小雨那裡,如今是一枚棄子了。
甚至馬上就要身陷囹圄。
他茫然地盯著天花板,像是要在上頭盯出一個洞來。
......到底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
殷寒不懂。
倘若寇秋在這裡,一定會義正言辭地告訴他:“還能怎麼進去的?——觸犯了我國法律唄,你居然試圖賄賂一個國家工作人員!”
開玩笑,就我們這種心性,能是你說賄賂就賄賂的嗎?
知道什麼叫做兩袖清風嗎?
知道什麼叫做為人民服務嗎??
不管別人懂不懂,寇秋心裡卻時刻把這兩句話記在心上。有時連系統也禁不住好奇地問,他究竟是為何這麼沉迷於為人民服務。
對於這個問題,寇老幹部沉默了許久,隨後告訴它:【因為我志存高遠。】
系統:【......】
神一樣的志存高遠。
【開玩笑的,】寇老幹部說,【其實,只是因為我自己就是受益者而已。】
他在說這一句時,目光猛地一動,幽深的瞳孔裡頭像是被糅雜進了別的東西。他緩緩撫摸著自己的肩章,這還是系統頭一次在他的面容上看見這樣的情緒,像是悲傷,又不像是。它很難形容這到底是什麼,可毫無疑問,這樣的神情就像是一把錘子,一下子準確無誤擊打中了人的心。
這一瞬間,系統連為他把海填了的沖動都有。
季哥哥自然也注意到了,走過來的步伐立刻加大。他手中還提著食盒,是怕寇秋吃食堂吃不慣,專程來送飯的。兩旁路過的人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彷彿他就是人群中那個灼灼的發光體,可季白卻絲毫看不見旁人,只匆忙地邁步過來,擔憂地喚了聲:“安安?”
他看清弟弟面上此刻的表情,頓時像是心頭被誰挖了一塊,一下子彎下腰。
“乖,”他拍打著寇秋的背,心疼道,“乖......誰欺負你了,你跟哥哥說,嗯?”
寇秋把頭埋在他懷裡,那一點泛上來的悵惘無奈也被這熟悉的氣息沖淡了。他輕聲說:“有人欺負我,你能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