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傑本來還處在一片擔憂的心情之中,老是將兩瓣臀在無意識中夾得緊緊的,可是躺著躺著,腦筋又繞到他的人生第一要務上面去了——就是賺錢,爭取早日脫離貧困掙紮者的隊伍,繼而漸漸地就忘了先前看到某半舉著都形狀凸顯、份量估計很驚人的東西。再慢慢地,他那兩瓣臀就在對錢與人生的深切思考之間逐漸放鬆了,再跟著,他就睡過去了。
只在快天亮的時候,他彷彿在夢中又見到了頭天晚上顧孝成“含羞帶怯”的小媳婦臉與那個與小媳婦臉十分不相配的驚人某處,這夢越做越讓他“想吐”。忽地夢裡面跳進來一隻貓,就是以前他家老房子院子裡的那隻貓,虎頭虎腦的灰黑花紋的貓,還會“飛簷走壁”,老是擠進他家窗縫裡來騷擾他的生活,可是他爸還是一如繼往地對那隻貓好,還給那貓起了個名字,叫“德彪”。再跟著,不知怎的,貓竄走了,夢裡面出現了一片叢林,而他自己好像變成了一隻“快樂飛翔”的小蒼蠅,而前方有一朵開得既醜又霸道的大王花,花芯逸散出一種鬱塞的腐味,卻無比地吸引著他這只小蒼蠅,於是他在夢裡快樂地飛了過去,結果一下就被那花吞掉了。
他一下嚇醒了,見到外頭天是蟹青色的,他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想著還好沒變成蒼蠅。再轉頭看了看身邊還睡著的顧孝成,他又將頭轉回,這麼平躺著。過了再沒一會兒,他就起床了,想著再睡下去也沒意思了。
下床後在冬末餘寒之中將衣服穿上,就繞到寫字臺那兒,看了一眼桌面上擺著的手錶,是五點五十。他下樓去洗衣服,還要手洗昨天兩人換下來的內褲。
等他自己洗漱完,又晾曬完所有洗淨的衣物,就回了房間,先一看手錶,才六點半,外頭天已經很光亮了。這時顧孝成才由床上坐了起來,方傑朝他看了一眼,這會兒外頭光線較足,一看他的臉,竟然有點被它在日光下的樣子給嚇到,一臉殘悴的樣子,就像他一夜沒睡好似的。
顧孝成揉了揉眼睛,感到方傑正看向自己,也抬眼朝他一看。或許顧孝成沒意識到自己現在這張臉的狀態,所以只是看過去,也沒想著遮掩一下這種蒼白。
方傑本想問他怎麼這副樣子,難道沒睡好?可不知怎的,沒有開口,只是轉而想著等等就去買早餐,再加杯咖啡讓他提提神。
顧孝成見他並不說話,於是剛想掀開被子下床去,他想先上一下廁所。可是忽然想到自己早起時下面那部位的“驚人”狀態,怕又引起一些尷尬,於是只好將掀被子的手停住了。
方傑又怎麼會不知道狀況,就將寫字桌前面的椅子拉開來,坐下,跟顧孝成說:“我在房間裡坐會兒,沒到七點那個肯德基也不開門。你等下要不要咖啡?”顧孝成想了想,說:“你決定吧。”方傑不知怎的,聽到了“你決定吧”這四個字時覺得有一點點的奇怪,比聽到“要吧”或是“算了,不喝了”這樣的回答要奇怪,卻又捉摸不到那個奇怪的點,所以眉心向中央湊了湊,卻不再說什麼了,轉而伏到了桌前,劃手機,看些胡編亂造的網路新聞。
留了一個背影給顧孝成,也好讓他掀了被子、披件衣服就下樓去上廁所。
這天是星期天,方傑照例看小店、設計樣品地這樣過了一天,晚上九點後,又陪顧孝成回了一趟家。他們由正門那道拱門進去,往左看竟然見到之前枯黃漂浮的荷葉已經不在了。他轉頭問顧孝成:“那個荷葉怎麼沒了,被人清掉了?”顧孝成說:“我爸今年關照不要清那個荷葉,等爛了腐了溶到水裡去作肥,所以一個秋冬都沒清過。”
顧孝成現在腳好走了一點,已經不需要方傑架著他了。只是還非得他陪著,說萬一過一個馬路,那車來車往的,他點著一隻腳,死命走也走不快不是很危險嗎?方傑嘴上說著“有什麼危險的?我爸比你還瘸,你看他不也過馬路過得很順利?”可是心裡面還是認同顧孝成的話,覺得他這樣單獨過馬路是不太安全。
進了院子裡頭的那一個小拱門,就是顧家平時住人的房子所在。左邊一大片二三層的樓房,右邊一小片平房。樹木與草地間有白色仿古磚鋪成的小路,寬度夠三四個人並排走,有些是蜿蜒狀的,有些是瀠洄狀的。粹白的路與粹白的牆相映。樓房前的那片湖的水是很濃釅的那種藍。又是一片藍藍白白,就跟方傑第一次來時進的那間客廳裡頭的感覺一樣,一片藍藍白白相掩映著,中間還夾雜了幾絲或幾小片橙色。
方傑走著看著——他陪著顧孝成走路,雖說不用再架著他了,可是走的步調卻得配合他,就是得很慢,不知道是不是忽然想起了第一次來時在顧孝成坐著的那客廳裡,見到顧孝成手肘裡抱著的那隻吉士橙色的靠墊,他就問:“你家這個園林裡不會還種桔子樹吧?”顧傑成偏頭看了他一眼,說:“是啊,你怎麼知道?有小桔子樹,還有金桔樹。金桔每年能採很多,我媽是不會自己去醃的,都是拿到外面去請她朋友幫醃好幾罐鹹金桔。”說完,還手一指,指著一片在這時節禿了枝頭的矮樹,說:“呶,那兒就是。”他之前話裡所說的“請她朋友幫醃”,而實情是拿到他爸那會所裡,讓裡頭的師傅醃漬。
方傑原先第一次來時看這小拱門裡面的房子有現代感,倒不是說它們像現代的房子,依舊是仿古的建築,房頂還是黑瓦疊疊的,樣式是兩面坡、四角向上鈎起的懸山頂,房子四周有迴廊,房前的湖面上有板橋。只不過就是過去真正的古建築裡上的窗欞屜子是夾紙或是夾紗的,可他們這個是夾的鋼化玻璃。
顧孝成這次拿了幾套開春要穿的衣服,因為天氣有逐漸轉曖的跡象了。方傑就坐在他房間裡頭的床尾,看著他開啟那一長排的衣櫥,看著裡面掛著的、摞著的全是高檔貨,他默默的沒有說話。
顧孝成揀了幾件往袋子裡裝,他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方傑,見他沉默在那裡,就說了一句:“可惜我跟你不同碼,不然這裡面的衣服你就可以隨便拿去穿。”方傑說:“誰要穿你穿過的。”顧孝成本來想說:看看你這個人,說兩句話都這麼沒勁。
後來一想,就轉成說:“你看看你,我連你八九塊一條的純棉大褲衩都肯穿了,你連我一件衣服都嫌棄。”方傑一聽,一想到那幾條褲衩,就說:“你這回再帶幾條內褲過去。我就不信你沒內褲,老穿那幾條褲衩,我天天洗來洗去的都是那幾條。”顧孝成說:“你還別說,那褲衩真是舒服哎,就是冬天只穿著它時襠裡有點灌冷風,其他什麼都好,就跟女人衛生巾廣告上說的似的,體驗零束縛。”
方傑聽了笑了,說:“就你從來都不正經!”
顧孝成一聽,並不認同,說:“這就是你在瞎說了吧,你出去問問別人,問到誰誰都說我最正經了。”
方傑脫口就說:“是啊是啊,你在別人面前要多正經有多正經……”說著說著,忽然想到,自己這樣說不就是說“你就只有在我面前不大正經”嗎?於是,馬上把話尾剎住,噤口不語了。
顧孝成聽了也跟沒聽見似的,並不向他細究他本來接下去要說的是什麼話。
他們拿完衣服後就回方傑那小店去了。回到時時間也已不早了,兩人輪替著匆匆洗了澡。今天方傑先洗的,洗完後就坐在床上劃手機,t恤外面還套了件外套。
等顧孝成上來時,他一看他只穿了件t恤和一件黑白條紋大褲衩——老方買的那三條純綿大褲衩中的最後一種圖案,方傑就跟他說:“快把你那件外套披上,別到時候除了得伺候你那條腿,還得伺候你傷風感冒。”顧孝成把寫字桌椅子的椅背上擔著的那件外套拿了披好,跟著把方傑收納在寫字桌側邊抽屜最下層的一隻抽屜裡的吹風機拿了出來,插到插座上就要吹頭發。
方傑看了他一眼,說:“你坐到床上來吹啊,你看那邊也有插座,別光著兩條腿在外面。”手還一指床東側牆根兒上的插座。
顧孝成本想說就這麼一會兒也凍不死的,想了想算了,這人有時候嘮叨起來沒完,不聽他的他就繼續嘮叨——這只是顧孝成單方面的認為,並沒有還原事實真相與本質。
顧孝成就上樓來的這麼一會兒,就被方傑管手管腳了兩回了,他倒也不多作辯駁,讓幹嘛就幹嘛吧。於是直接拔了吹風機插頭,先鑽進了被窩,又將插頭插到牆上,就這麼吹了起來。吹完了後,上身挨近那張寫字桌,長手一伸,將吹風機放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