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走出這軍營。
身後,是一條血色走廊。
遠遠看著,就像是一條迎接凱旋英雄的紅毯,貫穿了整個軍營。
宋猛喘著氣,他沒辦法不喘氣,身上帶著傷,很多的傷。
血從身上流下,滴落在地面上,淋漓一片。
有別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湯伯身上卻連一滴血都沒有,乾淨的如同他剛剛走入軍營之時。
所以他轉過頭來,看了一眼正猶豫著是否追上來的數萬大軍,也看了一眼身邊的宋猛。
突然咧嘴一笑,輕聲道:“總算是出徒了,不墜了那小子的一份託付。”
宋猛沉聲道:“謝師傅。”
“不,”湯伯擺手道:“老頭子我不是你師傅,我只是一個做湯麵的老頭子,被人硬塞在手中一塊麵,忍不住揉揉捏捏,盡得心力,撒得心血,添一點佐料,配上一碗濃湯,撒上一點蔥花……陸羽那小子說過的,一碗真正的好面,就是清透的簡單到極致。老頭子我自覺的離那個境界還有很遠的距離,興許此生都無法觸及,但總算是還能拿得出來,盛的出去,等放在客人的眼前,得一句讚賞,或者簡單一個點頭,便足夠,即便……”
他再次轉頭,伸手指向那數萬大軍,輕聲道:“若有如此表情,倒也算值了。”
那是恐懼,對於強大的恐懼。
兩個人,不,或者說一個人,帶給數萬人的一個感覺,一種即便手中有武器,身邊有袍澤,卻依然無人敢衝上前來的恐懼。
宋猛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直起腰板,震了一下肩頭的扁擔,隨後裂開嘴,在一片猩紅之中,露出一口開心的白牙。
……
這一天,人們知道有兩個奇怪的人進入到大玉城。
……
沒有約定。
沒有陰謀。
大玉國和東晉國兩邊,都開始在大玉城周邊加派兵力。
沒有人提前開戰,中間的隔絕帶,安靜的如同暴風的眼。
偶爾有放牛娃,騎著水牛從中走過,橫笛飄揚,讓兩邊士兵同時閉上了眼,靜靜享受著那份心底的鄉愁。
誰不是母親的孩子,愛人的依靠,兒女的一片天空?
有個士兵會在飯後靜靜回憶,問及父母時,溫柔一笑,輕聲道:“關於父親的記憶,就是一片觸手可及的天空。那時我總被他抗在肩膀上,我仰著頭看著天,伸出手去夠著天,好像真的可以把整個天空擁抱自己的懷裡。”
他來自東晉國,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去了。面前的戰場就是埋葬自己的地方,與無數歲月之前那些沒有名字的勇者一樣,永遠守望在異國他鄉。
每個人,都是某些人眼中最為重要的人。
但他們終將有絕大部分,會在這裡死去……
大玉城,從古至今留下的所有傳說,只向人們證明了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