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走到桌邊,開啟他剛剛拿來的那個楠木方盒,裡面赫然放著的正是兩支龍鳳紅燭。
將紅燭點好插在鏤金燭臺上,他才又折回床邊,輕輕扶起她柔弱無骨的身體,讓她靠坐在自己懷裡,在她耳邊喃喃低語著,明知道現在的她根本聽不到他說話,可他還是想把這麼多年沉積在心裡的話一併說給她聽。
他要告訴她,他有多麼愛她,告訴她這段日子以來他有多麼的壓抑,那種只能躲在暗處看著她一天天的憔悴下去的感覺真的快要將他逼瘋了。
仿若是被他鐵鉗般的手臂弄痛了般,睡夢中的慕容晴莞不安的扭動著盈軟的嬌軀,口中輕不可聞的溢位一絲嚶嚀。
蕭昶闕趕忙放鬆了對她的鉗制,將她的身體翻轉過來面對著他。
他貪婪的看著她因為藥物的作用,微微有些緋紅的面頰,卷而翹的羽睫在眼瞼處投下一片扇形的陰影。
裁剪合體的嫁衣包裹著她玲瓏有致的身體,開襟的領口微微露出她美麗精緻的鎖骨,白皙細嫩的脖頸上還帶著他送她的那顆暖玉香珠,在他的眼中,她便是他掌心裡最珍貴的明珠。
再往上看,是她雲鬢般的長髮,與大婚那日一樣,不見半點累贅的首飾,只在髮間鬢一支通體雪白的梅花玉簪。
白玉梅花簪,他心頭突然一震,定睛一看,卻正是她十七歲生辰的時候,他送出的那一支。
那時,因為慕容晴語的緣故,她一再的忍讓,而他卻變本加厲的羞辱折磨她,直到將她的心傷透了,傷碎了,才想著施捨一點溫柔給她,彆扭的送出了這支玉簪,卻還埋怨著她的冷淡涼薄,孰不知,真正涼薄的人是他。
自那日之後,他一直沒見她戴過這支簪子,曾一度以為是被她丟掉了,卻不想她不僅留著,還在要離開的時候戴上了。
“莞莞……”“你還是愛著朕的對不對?你內心深處還是想要和朕在一起對不對?”
“莞莞……”他輕喚著她,“朕會為你解毒,至此之後,便忘了朕吧!”
他幽藍色的眸子裡劃過一抹黯然,原來,這個男人對她的愛並不比自己少,他同樣是願意為了她犧牲一切的。
“抹去她十歲以後的記憶吧,那樣她會快樂許多。”蕭昶闕薄唇微啟,吐出一句讓他自己心酸的話。
十歲以前,她的世界裡有皇叔,有藍慕楓,卻再也沒有他了,於她而言,他的名字就只是一個陌生的字眼了。
藍慕楓走近床邊,試探的問道:“你真的不後悔?”
蕭昶闕苦澀的搖了搖頭,抬眸鄭重的看著他,“朕只希望你可以放下仇恨,全心全意的對待她,而不是為了報復朕,才想著要得到她,她不是東西,更不應該成為你復仇的工具。”
藍慕楓輕蔑的笑了起來,“就算我是為了報復你又如何?你可知道,你現在已經是劇毒侵體,沒剩多少日子了,你連江山都顧不了了,怎還管的了她幸福與否?”
蕭昶闕絲毫不在意他諷刺的話語,只是放下手中的浴巾,拿起床頭小几上的桃木梳,動作輕柔的梳理著她的三千青絲,嫻熟的為她挽起髮髻,又伸手摸出了一樣東西,正是他曾經替她挽發用的那支紫水晶盤發叉。
只不過,當時他太笨,忙活了半天,也沒能替她挽出一個像樣的髮髻出來。
那日之後,他特意學瞭如何挽髻,卻始終找不到機會為她梳妝,直到今日,怕也是最後一次了吧!
藍慕楓斜靠在床柱旁,臉色陰沉的看著他一點點將她的長髮盤起。
他替她換上的是一件素白的紗衣,只在袖口和裙襬處點綴著凌寒盛開的傲雪紅梅,鬢間亦斜插著一支梅花玉簪。
將她比作冰清玉潔的寒梅倒是極為貼切,只是這株仙葩真的能歸他所有麼?他曾經那般傷害過她,她心裡真的可以毫無芥蒂麼?就算沒有了這十年的記憶,她又真的能忘記自己深愛過的男人麼?
這種種疑問堆積在心頭,擾得他一陣煩悶,卻又不願在這最後的一刻放手……
待一切都收拾妥當後,蕭昶闕默嘆了口氣,滿是不捨的交給立在一邊的男人,開口道:“出了這個門,她就不再是朕的皇后了,也請你永遠不要告訴她有關慕容晴莞的一切。”
藍慕楓小心的將依舊昏睡的女人接到自己懷裡,沉默的看了他許久,才點了點頭,轉身向門外走去。
“皇兄……”他還未踏出門檻,身後便傳來一個低沉的嗓音,“好好保重自己,也好好照顧她。”
藍慕楓身形微顫,那一聲皇兄無疑震撼了他早已冷硬的心。
上一代的恩怨糾葛,讓他生來便對這個世間充滿了怨恨,而慕容晴莞便是他心中僅剩的一處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