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大了,也該考慮婚事了。”德貴君想了一會兒,說:“自從你加了冠,有了封地,也算是成年了。沒道理封了王之後尚未成家。陛下那裡雖然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但是已經有幾家命夫來找到我表明了心意,我看他們都是樂意嫁兒子過來的。反正是遲早的事,為免你母皇問起來我們沒有準備,我們最好心裡有個人選。你是怎麼想的,可有中意的人選?”
原來,三皇女、四皇女等人雖然還未成年,不應行冠禮。但是皇帝這幾年的意思,先封了王留在京師。封王意味著已經成年,之前必然要行冠禮。所以姚巳、姚臻幾個都是弱冠封王。但是她二人封王之後,卻遲遲未舉行大婚,皇帝看起來也沒有這個意思,就像恰好忘了一樣,不知道皇帝是怎麼想的。
“不用著急。”姚臻說,“依女兒看,母皇此舉必有深意,父親切不可輕舉妄動,少跟那些別有所圖的命夫走動。女兒是說真的,母皇想必對這個非常忌諱,父親切記,不要觸了逆鱗。”
“忌諱、忌諱。”德貴君不滿地說,“我跟了你母親這麼多年,從來不知道她心中是怎麼想的。就連女兒的婚事也要大做文章。”
“難道不應如此?”姚臻見父親不快,寬慰道,“其實父親心中何嘗不清楚這個道理,怕只是關心則亂。”
諸王大婚,政治聯姻一向是最為有效、穩妥、快捷的政治聯盟。是以皇女們的婚姻一向慎重。這一點,深諳政治之道的德貴君並不是不知道,他只是替女兒不忿,又擔心女兒心中只有權勢,盲目選擇,造成婚姻不幸。
“那好吧,我叫他們不要來。”德貴君說,“可是,婚姻大事,不可不慎重。爹再問你一遍。你可有可心的人?”切不可像太女一樣,任憑心意,隨意挑個太女君。
不知為何,姚臻一時心中浮起昨日同車人的臉龐,可是,不合適。姚臻努力使自己不要去想,說道:“自古皇家的婚事,哪裡能夠由得自己做主呢?女兒也沒什麼要求,端看命運的抉擇吧。夫妻乃是一體,成敗繫於一身。之前還是陌生人,之後卻要榮華富貴,生死榮辱都一起走,不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嗎?”
德貴君見姚臻回答之前明顯猶豫了,恐怕她心中早有意中人,卻不願意告訴他。也罷,女兒大了,自然有一些小秘密。德貴君說:“依你母皇的性子,恐怕會指婚,也不是我們早做準備就能應付得了的。”
“指婚也未必不好。不過在太女的病情明朗之前,母皇是不會擅動我和老三的婚事的。”姚臻回答。
德貴君問:“你是說,陛下還在觀望。”
“是的,陛下對我和老三安排不同,自然指的婚事也不同。”姚臻說,“而陛下對我和老三的安排,全看太女的病情,能不能好起來。”
“我明白了。”德貴君一邊點頭,一邊想明白過來:若是太女病好起來,三皇女和姚臻就是裂土封王的輔弼之臣;若是太女病故,未來的君主必然要在三皇女和姚臻之間選擇,那麼指的婚,就是未來的皇後人選,自然與封王時指的婚不同。
“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了。”姚臻神色安定。
德貴君說:“爹只是擔心,娶正夫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若是娶了像皇後那樣的正夫,折壽十年都是少的。”
姚臻見德貴君對皇後如此銜恨,一時笑了。
德貴君見姚臻笑了,知道她還年輕,並不懂得婚姻對人的影響,想說點什麼,卻又知道女兒並不能理解。聽見姚臻說,“說起來,女兒這次離家,除了治理水患,還意外結交了李將軍。”
“可是東北督軍李德芳?”德貴君問。
“是她。”姚臻說,“女兒想著,老三外家掌兵,謝氏手握東徵高麗軍,西北軍又以魏博最為知名。太女是個儲副,儲副不掌兵。可是女兒這邊,完全沒有兵權,若是有變,就太被動了。李將軍是寒門出身,在軍中威望甚高,人又年輕,正直清廉,不是朝中派系的任何一派。若是能得她支援,女兒在日後,也好增加勝算。”
姚臻在太女未死的前提下準備奪嫡之爭需要的兵權,雖然她完全明白她準備的這一切若是太女活著就完全沒有用武之地。可是未雨綢繆已經是她做慣了的事,一個“先”字才是兵法當中的精髓。更何況她有一個慣耍小聰明的對手,也許她準備的這些,她的對手早就準備了。
德貴君擔憂地說:“我兒,你可要小心,皇女結交朝臣,特別是邊防守軍是大忌,切不可教人抓住把柄。”
“我知道。”姚臻說,“來往書信一向小心,都放在書房的密室中,除了府上幾個心腹,沒有人能進出我的書房。”
“唉。”德貴君見姚臻脫口而出書信的存放地,擔憂地道,“小心隔牆有耳。”
“這裡沒有外人。”姚臻回答道,“女兒知道了。”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半個時辰,是時候該走了。姚臻說:“父親,孩兒告退。”德貴君點頭。姚臻再拜乃去。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年紀大了容易傷感,也許是許久沒有遇到這麼大的挫折,在冷宮中,德貴君總覺得,看著姚臻離開的背影,有一種此生再也見不到的不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