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並非畏懼,但是——要是他在就好了。心中莫名閃過這個念頭,又迅速被她打消了去。
哎呀想那個家夥幹什麼呀,庸人自擾。
隨意找了一個小旅館住下,因為趕路而疲倦,兩人皆是回到各自房間後就倒頭呼呼大睡。
這個夜晚好像格外沉寂一些,月亮不知所蹤,彷彿深陷於飄渺雲朵的溫柔鄉之中,只有屋外的燈籠隱隱地發著微光,忽明忽暗。筠川幾乎腦袋剛沾到枕頭就睡著了,陷入了一個深深的夢境。
她先是聽到“滴答滴答”的響聲,好像是水從架樑之椽上落下,又蜿蜒地在地上流淌。她的視線很模糊,看出了腳下的石瓦和上面附生的青苔,順著水流的流淌,她跌跌撞撞地走向了前方。這時,她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幽閉的空間,這裡只有一根蠟燭,淡淡的火光給黝黑的牆壁映上了一層紅。她一轉頭看到了一扇鐵門,門的那邊是一個男子。
她感覺全身寒毛豎起,驚覺這地方的詭異。這裡,好像是……一間牢房!她抬起燭臺,湊近鐵門想要透過縫隙看清那男子的容貌,卻不想他正好也看過來。看到他的那一霎那,她打了一個趔趄,嚇得差點將燭臺掉在地上。
彎眉如墨,雙眼如寒星,刀削似的臉龐,十分硬朗,令人驚懼的是他的唇角蜿蜒下一絲暗紅色的血跡,白色的囚服上全是已經幹涸的褐色的血。他抬起頭來注視著她,眼神冷如冰淩,又隱隱有著一絲邪氣冒出。
她恍然發覺——這男子,端的有些眼熟。
“哥哥,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她顫聲問道。
聽到夢裡的自己這樣叫,筠川憶了起來,那夜的夢,也是這個男子的臉龐。那時,他坐在她的身側,眉目溫和地為她插上華美的祥雲玉如意。
鐵門那邊的男子聽到她的叫聲先是毫無反應,隨後突然像發了瘋似的咆哮著撲向鐵門,鐵門巨大的震顫令人感覺地面都跟著震動起來。她驚恐地退後,燭臺從手中滑落,“嘭”地一聲砸向了地面。
“啊!”筠川從床上坐起,冷汗直冒,仍是驚恐不已。
隔壁微微有了點響動,似乎是柳冀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問道:“幾更天了?川兒,發生什麼事了嗎?”
“沒事,你且安心睡罷。”她定了定心神,重新躺了下來,可是男子的樣子像烙印在腦中一般,揮之不去。他冰冷的眼神,猙獰的面龐,撲面而來的血腥之氣,讓人覺得他好似一頭兇獸,十分可怖。
怎麼就會做這樣的噩夢了呢?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許是這夢境總歸讓她心中有些不安,她躡手躡腳地下了床,鋪開紙筆,開始寫詩。
她總有著這樣的習慣,若是心裡有什麼憋得慌,就把它盡數寫出來,寫完了自然也就釋然了。
這一寫就是兩個時辰。洋洋灑灑數十首打油詩誕生完畢,天已經微微亮了。筠川終於感覺心中踏實了一些。
大清早,柳冀來敲筠川的房門。他看到她頂著兩個烏青發紫的眼圈,眼睛鼓的像是某一種魚類,臉色也不太好看,便笑問道:“昨夜睡得不安穩?我半夜聽到你房中動靜極大,不知道的還以為……”
她沒有想到向來正經的他也會開這種風花雪月的玩笑,心下便欣喜地確認他為同道中人,嘿嘿一笑:“是不太好,做了個奇怪的夢。”
“那要不再補補眠?午時我們再出發。”柳冀關懷地問道。
“不礙事,我現在精力挺充沛的,一點也不困。”
“那就好。”他含笑說:“整理一下行囊,該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