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柒剛剛醒轉,實在沒有多少睡意。她習慣性地想下床去走一走,但宋鄞濯的手臂把她圍得緊緊的。她雖然難以入眠,卻也捨不得從他的懷裡離開,就這樣矛盾了很久,終於才又重新睡去。
林柒身體和精神上的那根弦緊緊地崩了三個多月,如今猛地松開,病自然而然就來了。林柒的身體很為她著想,當她忙碌的時候總是很體貼地不給她添麻煩,當工作結束的瞬間,它就如大山傾倒一般找上門來了。
燒在夜裡就發起來了,但林柒睡得半夢不醒,沒太在意。到了早上的時候,宋鄞濯才發現她的體溫高得嚇人。原本的一切安排當然都被迫推後了,林柒躺在床上,腦子裡只剩下唯一一點清醒的意識:出來混,果然都是要還的。
她以往幾個月淋雨、熬夜和超負荷運轉欠下的債,終於還是沒有賴掉。
一整個白天林柒一直在燒著,她也不能下床,只能斷斷續續地睡著。但她每次也睡不了太久,有時候宋鄞濯會叫她起來吃飯喝藥,有時候瓶蓋兒會在床前跑來跑去。小家夥被教的很乖,它不敢跳上床來,只能在地上小聲地嗚咽。
宋鄞濯好幾次都要把林柒帶到醫院去。林柒生病時總像個小孩子似的愛撒嬌,加上一直以來的心理壓力,她死死地拽著被子堅決不肯起來。宋鄞濯又提出了另一個建議,她把林柒拽著被子的手放回去,很耐心地哄道:“好,那我們不去醫院。我找個醫生來家裡看看。”
林柒依舊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拒絕,任宋鄞濯說什麼也不願意見生人。宋鄞濯拿她毫無辦法,只能幫她蓋好被子讓她好好休息。
到了傍晚的時候,林柒的燒退了一點,但情況還是不太妙。林栩聽說了這個情況給拿了個主意,他對宋鄞濯說:“我有個兩全的辦法。軒弟明天正好要跑一趟北京,我給他掛個電話,讓他順道過去看看。但他就算到也得明天下午了,如果這之前狀況不好,鄞濯你可不能太心軟,趁早把丫頭壓到醫院去。”
宋鄞濯時時做著“當壞人”的準備,但好在情況沒有持續惡化下去。林軒人到的時候,林柒還是躺在床上睡著,她好像要把自己前段日子欠下的睡眠一次性還清似的。
但這次她睡得不是很沉,聽到有人推門進來的瞬間就被驚醒了。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林柒一眼就判斷出來人不是宋鄞濯。心下推測大概是來看病的醫生,她一下子把被子拉過頭頂,把自己的身子縮成一團,堅決不去看來人是誰。
林軒沒有料到自己得到這樣的歡迎方式,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他走到床前,身手拍了拍林柒裹在被子裡的腦袋。輕聲地說了一句,“柒柒,是我,是哥哥。”
林柒聽到熟悉的聲音,慢慢地從被子裡把腦袋探出來一點。林軒把被子往下拉了一點,笑道:“出來透透氣吧,我又沒騙你。”
林柒這才放下心來,她聲音很輕地問道:“哥哥,你怎麼來了?”
“我們擔心你唄。你怎麼把自己折騰病了?不讓別的醫生看,讓我瞧瞧總行吧。哎……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你哥哥我也好歹是個專業的醫生吧。”
林軒大概地幫她檢查了一下。林柒的體溫已經徹底降下來了,只是身體還有些虛弱,比起前一天已經很有好轉了。林軒和她說了兩句話,就關上門出去了。
宋鄞濯聽說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也就放下心來,林軒簡單地囑咐了他兩句。“目前的體溫也降下來了,我看了看情況還算好。接下來,還是讓她多休息吧,再持續觀察一下。如果再燒起來,就必須要注意一下了。”
林軒其實對宋鄞濯始終沒有太深的瞭解,但看他如此待自己的妹妹也就對他認可了幾分。他看了一眼內室關著的房門,對宋鄞濯說道:“柒柒身體上的不適調養調養就會好,但她的情緒狀態好像特別不對勁,等她身體好一些了,還是要做一下專業的諮詢。”
林柒的異樣可能不會有人比宋鄞濯更清楚了,他點點頭說道:“還是先讓柒柒恢複兩天吧,她現在這個狀態恐怕哪兒都去不了。其他方面的問題,我會多注意的。”
“按理說,柒柒現在的情況,應該把她送回上海的家裡,讓我們來照顧的。但目前看來,好像把她留在你這裡是對柒柒最好的選擇。”
宋鄞濯明白林軒話中的意思。他淡淡地開口回答道:“柒柒生病的事,還是不要跟叔叔和阿姨說太多了。她目前的心理狀態,還是盡量給她一個比較有安全感的環境,最好不要有過多的變動。再說,她在我這裡,我能時時照顧著她,我自己也安心一些。她目前的情況也大概穩定了,你們不必太擔心。這裡一切有我。”
林軒在這裡待到了晚上,林柒的情況一直在好轉。他明天還有預定的工作,實在不能再將登機的時間延後。雖然還有點不放心,但林軒必須要回上海去了。
宋鄞濯送他到了樓下,因為還擔心著房間裡的林柒,他沒有和林軒寒暄太久。他們互道了再見以後,林軒想了想,對宋鄞濯說道:“把柒柒交給你,我做哥哥的很放心。”
林軒就是從這一刻徹底信任了宋鄞濯的。之前雖然父親和兄長都對他多有溢美,但林軒心裡始終存了個疑。因為他實在太瞭解林柒,也是真的心疼她,總私心地覺得很難有人足以與她相配。但這一天,他相信了,林柒和他在一起是真的會幸福。
第☆、我錯了嘛
大概休整了四五天以後,林柒的身體逐漸好了起來,她不用再每天躺在床上修養了。但她依舊沒回到自己的房子裡,宋鄞濯的言行舉止都大有留她在這裡長住的意思。
林柒原本不是諱疾忌醫的人,她的身體恢複了一些以後,對外界的抗拒也減少了一些。她到一個自己熟悉的醫生那裡問了一下情況,結論還不算太差。她雖然有一些焦慮的心態,但還沒有上升到病症的程度。
宋鄞濯放下了自己大部分的工作,專心地陪伴著林柒。她的情緒始終沒有太明顯的起伏,反而就像是有一個透明罩子將她和外界徹底地隔絕開來。她喪失了自己的悲喜和一部分的感知能力,只是這樣一天天的生活著。
林柒始終沒有離開宋鄞濯家裡,她的日用品出現在這棟房子裡的每個角落。衣櫃裡,宋鄞濯的襯衫旁邊是林柒的長裙子。有時候,林柒在盥洗室裡看到兩個人並排放著的牙刷總會有點恍惚。
身體的病症好了一些以後,林柒又開始高頻次的失眠。戲裡所拍攝過的內容和其他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不停地在她的大腦當中閃現。又是一個萬物靜謐的深夜,林柒閉目了很久依舊毫無睡意,她聽到一旁宋鄞濯的呼吸已經變得很平緩,她輕輕地撥開他摟著自己的手臂,獨自一個人走到外間去。
宋鄞濯的房子具有相當的高度,從他的露臺看出去是和林柒的住所完全不同的畫面。室內外的氣溫差距很大,又已經到了深夜,林柒剛剛走到室外就感到整個人僵了一下。屋子裡是一片昏暗,林柒走過帶亮的感應燈也已經熄滅,但向外面看出去,無數高聳入雲的建築裡依舊是燈火璀璨的樣子。這座城市似乎永遠都在失眠。
宋鄞濯依舊在房間睡著,屋子裡沒有任何響動。林柒掏出了口袋裡放著的一包香煙,包裝已經被開啟了,但其中的數量缺失的並不多。林柒一直沒有吸煙的習慣,少數的幾次嘗試也都是為了配合拍攝。
整個屋子裡甚至連一個打火機都沒有,林柒找到了一盒還沒有用完的長火柴。她把火柴劃一下,火苗蹭的一下亮起來。她點燃了香煙,然後她向下甩了甩,火苗就緩緩地熄滅了,只留下一些烏黑色的痕跡。被點燃的香煙發出了很長的一股白煙,它們沒有在林柒的身邊環繞多久,就順著露臺的邊緣飄然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