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紅日上了東山,一片紅光罩滿京畿,京中市坊很早就熱鬧起來了,蒸籠裡噴出熱食肉香,有牛車馬車碾過,碾醒新的一日。
“客官,您的一籠灌湯包一碗大麥米粥!慢用!”小二搭了巾帕,笑容滿面地離開。
芫花看著他忙碌的身影穿行於滿座的飯堂,擦了擦筷,去戳包子。
“不得了不得了!頌家的二公子頌大人竟是親宦派!先前那般慷慨激昂嘲閹黨,嗐,竟都是做戲!宦官當道,天要變啊。”
店門跑進來一人,一身行頭看著就像那種走街串巷到處說朝廷的人,芫花只多看了一眼便不再看,拿勺子挖米粥吃。
自打允暖知道她就是小狐貍以後,對她簡直是……太好了!有好玩的好吃的都跟她講,這不,這家店就是她推薦的。
嗯,是挺好吃的。
恰好壞鬱決他這段時日忙得屁滾尿流,芫花天天往外鑽他也管不著,也不用當枕頭,狐生愜意!
至於朝廷,芫花會管麼?當然不會。
她只想好吃懶做,遊手好閑,和在天盟山上一樣。
芫花一點也不好奇那些事,頌念纂那點小破事鬱決和她提過,無非就是有個姓阮的發現頌念纂只言辭激昂,從未上書,尋了機會威脅頌念纂,頌念纂沒答應,便一股腦扣罪下來,究竟是與不是,也沒有人追究,總之認定了頌念纂是親宦。
芫花從書裡學來一句話,叫大水沖了龍王廟,她想,大抵說的就是那姓阮的。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
當時春福樓,她與鬱決也確確實實被撞見了,那人逃出來以後還沒來得及把她的模樣說出去,便命喪鬱七刀下了。
“他啊,他可真是好命,有那樣臭名的養父,有這麼多文官相助,竟還能在前朝做官,上頭的當真不擔心?”離芫花最近的一桌壓低了聲兒唏噓道。
可是芫花是一隻狐貍,再小聲她也聽得到。
只見他身邊一人捧著茶盞,抿了好幾口,才繼續用極小聲的音說:“擔心甚麼?閹人篡位?他還有個內人呢,據說生得脫俗可人,而且府裡還不止一位呢!你說,他府上會不會跟後宮一樣,爭風吃醋?”
“閹人還有後宮,得了吧。所謂內人,不過也是圖財而已,這女子當真沒羞沒躁了。”
一陣唏噓。
芫花伸筷戳下一個包子,灌湯包.皮薄透肉,一筷子下去肉汁溢撒,她連忙戳起來往嘴裡塞,沒留意到手肘,碰到了筷託,筷託從桌邊滾下,又撞到身旁那桌人的靴邊。
身旁那桌人不耐煩地撿了起來,其中一男子對上芫花,不禁愣了,眼珠似定住般地凝固,頓在芫花的眉眼間。
男子瞬間惱意全無,他舔舔嘴角堆笑上前,將筷託放在芫花桌上,略彎下腰道:“可是姑娘這桌的?姑娘可要仔細些,砸到我是小事,萬一砸到哪個脾氣不好的達官貴人,那可就不妙了。”
芫花一點面子不做,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屈指一彈,筷託再次落地,狐為用力,瓷筷託摔成兩截。
男子臉上浮出疑惑,亦有茫然,可開口依舊自信猖獗,如他方才竊論鬱決一樣輕視,“姑娘,若有些心思,倒也不必這樣為我示意,世上沒幾個男兒喜歡你這般輕浮的女子。”
“我既都是沒羞沒躁了,輕浮一點又怎樣?”芫花罷了筷,叫過小二結賬,男子在一旁站著,一時沒懂她的意思。
待芫花擦完嘴,結完賬,看她挽袖子,男子眼還沒眨完,突然迎面一巴掌。
飯館嘩然。
芫花兩手被反束著拖走,她掙紮蹬腿,“他先罵人,我打他怎麼了!”
“她這毒婦,何止打我,還當那麼多人面踢……踢……!”
“她踢他子孫根!”一人補充。
芫花被扣在了衙門,罵鬱決可以,罵她做甚麼啊?她沒覺得自己哪裡沒羞沒躁了,狐貍精勾引大官,天經地義吶。
嘖嘖嘖。
芫花低著頭嘀咕。
官府的非要說她影響街容市貌,看她小丫頭片子,報了鬱決的名頭都不信,硬給她捕起來,實則是踢的那男子是當朝徐學士的表弟徐懷詠,這才把她扣住了,是放過還是給她吃點教訓,就等徐懷詠一句話。
芫花也等著鬱決來繳錢贖她呢,雖說鬱決很忙,但她好歹是變相給他出了口氣不是?
芫花等啊等,聽著徐懷詠的冷嘲熱諷並撩撥挑釁,日上正山,肚子裡的灌湯包都要消化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