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裴行遠嗎?”江馳的聲音沉而動聽,“聽到我聲音也不說話,等我開口?”
“……”裴行遠想了一會兒,總不見得,薄荷糖在喉頭發涼,他卻低聲笑了會兒,感受到心口的熱度,問他,“你怎麼知道是我?”
“不是你,還能是誰?”江馳大大方方地笑了聲,他的聲音透過跨海的電話過濾,每一聲呼吸、笑意都帶著黏度。“偽裝成裴行遠的騙子?下一步流程是什麼,你在美國被綁架了,走銀行卡轉賬嗎?”
“不過跨洋電話很浪漫。”
電流雜音打破嘈雜的人流,裴行遠忽然把電話貼緊發燙的耳廓。布魯克林橋下的渡輪穿透玻璃窗,他望著陌生的環境,用指節叩叩玻璃窗,他回答道:“現在騙子想要你的時間。”
聽筒裡傳來架子鼓敲擊的銳響,接著是木地板咯吱聲。
裴行遠幾乎能看見江馳踩過琴房地板的模樣,月光正沿著那人腳踝上升。
“出發前,我對你說可以許一個願望。”江馳的聲音混著踩過木板的悶聲,“想要什麼?或者,我給你一種體驗,想試試看嗎?”
嘟嘟。
倒計時快到了。
生硬的機械聲打斷他們的呼吸和對話,裴行遠在電話亭上又投入了一枚硬幣,聽對方說道:“你先回酒店。”
……
裴行遠抬頭望著窗戶外,拉上窗簾,衣服落地之後,他靠在床頭,聽到江馳說:“還記得之前我們在排練室,樂器室裡有一架鋼琴。有段樂譜,是我專門寫給你的歌。”
他停頓的間隙,傳來喉頭滾動的嘆息聲。
江馳道:“我想把你放在鋼琴上。鐺、鐺、鐺,好像是你的腳踝靠在上面。我扶著你,正在——”
裴行遠的後腰靠在床單上,微微的涼,電流聲裡爆開清晰的字眼,接著他開始眩暈。
後來,他們在電話裡嘗試了一次。
這種感覺對裴行遠來說很奇妙,嘴裡還停留著薄荷糖的味道,他忽然想起去年他們一起訂制的拼圖。
隔著電話,他聽到江馳放慢的呼吸聲,他似乎也靠在床上,揉著床單,說:“我想把你抱在懷裡。走的時候,我只帶了你給的戒指,想要你給我寄件東西。”
“江馳……”裴行遠輕聲笑道,“這就有點變態了啊。”
“我不管。”江馳嘆息道,“我想要你陪著我。”
第二週,裴行遠下班後,找了公司附近一家不錯的餐吧,地點很安靜,很適合小酌吃上一頓。有了時差以後,他開始有了記錄自己生活的習慣。
手邊有便簽,他就寫在便簽上。
【上午10時08分,工作進度有進展,但想念午餐的味道】
【下午2時04分,路過街頭看到了一個彈琴賣藝的男人,他肩膀上的鸚鵡長得和他很像】
【傍晚18時35分,樓下染著藍色頭發的男人和我擦肩而過,這是我今天第三次看到他】
裴行遠今天的工作進度不錯,加上在這裡又安心度過了一週,值得慶祝。他低頭想著發生的事。
叮叮——
掛在門口上的鈴鐺聲發出餘音,方淳站在門口,轉過頭,朝裴行遠看來,街頭的喧鬧聲突然放大。
裴行遠端看到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視線定格,方淳卡其色風衣下擺彷彿沾著梅雨潮氣,牛津鞋跟敲擊在地磚上,雪松味的香水濃鬱辛辣地湧來。
裴行遠以為自己看錯了,暖黃色玻璃外,他看到了方淳的身影,方淳推開餐廳的大門,穿著卡其色風衣的身影出現在他面前,讓他措手不及。
“知道你一個人在外面,所以不是很放心,想著來看看你。”方淳說得很平淡,簡單到他像是順路過來看看他。
兩個國家,一共有12個小時的時差。
裴行遠停下筆尖,抬頭,盯著方淳看,文字撞進對方眼底,毫不掩飾,全然是他對另一個人的思念。
他眼前所見的人,是他避之不及,如今看到也不會再起波瀾的舊人。
【作者有話說】
黏糊糊的小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