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鵬城坂田華興總部,J區華興大學園區裡的木芙蓉和牽牛花同時綻放。
能容納千人的階梯會場座無虛席,空氣裡飄著新印刷材料的油墨味。
最後一排站著幾個扛攝像機的華興行政員工負責拍攝記錄,長焦鏡頭對準主席臺上深藍色背景板——【渡河ERP專案全球誓師啟動大會】。
陳默在後臺對著鏡子整理形象,今天的專案啟動大會對他來說太過於重要,導致昨天整晚沒睡好。
蘇新宇端著保溫杯踱過來,瞥見他腕錶停在十五點五十五分:“別緊張,你今天的PPT我看過三遍。”
不緊張才怪...但陳默只能是努力調整情緒。
“蘇總,我這不是緊張,”他一邊說話還一邊按下投影筆測試,測試一下鐳射點是否正常,“我是怕講得太專業,把採購部的老趙他們講睡著。”
臺下突然爆發掌聲,鄭非帶著董事會成員紛紛入場。
前排區域瞬間亮起密密麻麻的筆記本螢幕,財務總監林芳正在給年輕下屬發訊息:[記住,等會但凡陳總提到預算,立刻記錄異議點]
“各位華興同事!” 鄭非的開場白讓禮堂瞬間寂靜,“今天我們不談風花雪月,不討論報表上的利潤數字,我要和你們談一件可能會決定華興未來生死存亡的大事——我們必須要從零開始,造出我們自己的ERP系統!”
“有些人說,現在用著A國的OraCle,伺服器放在鵬城資料中心,顧問團隊隨叫隨到,何必折騰?我聽到這種話就冒冷汗!二十年前我在通訊行業摔過跟頭,當年交換機市場九成是外國貨,我們連電路板上的螺絲釘都要進口。今天華興的財務、供應鏈、生產管理全系在別人的系統上,這和把命脈交給外人有什麼區別?!”
他說完敲了敲桌子。
“不要以為現在沒被卡脖子就能高枕無憂!我最近翻看研發部的採購清單,OraCle資料庫一個核心模組的年費夠在西部建三十所希望小學!更危險的是什麼?我們的客戶資料、生產資料、戰略資料每天在別人的系統裡跑,就像把作戰地圖鋪在對手的指揮部!如果有一天,對方突然關掉系統介面、鎖死資料埠,華興十九萬員工是不是要集體停工?到時候我們連一張生產訂單都發不出去!”
在場的各產業線、地區部領導和專家都眉頭皺起,供應鏈總裁左夢安更是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已經七十歲高齡的鄭非站在臺上,身形挺拔。
他停頓了一下,留給大家消化的時間,然後掃視全場。
“所以ERP必須做!沒有退路!哪怕要砸掉現在所有的IT系統,哪怕三年內看不到利潤,哪怕被客戶罵效率倒退二十年,這個骨頭我們也得啃下來!當年上甘嶺戰役,志願軍戰士用血肉之軀頂住美軍炮火,今天我們搞ERP國產化就是華興的“上甘嶺”!衝不上去,華興永遠只能跪著掙錢!”
“我知道有人擔心技術差距。OraCle有四十年的積累,我們連成熟的開發框架都沒有,怎麼打?同志們,當年華為做交換機的時候,貝爾實驗室的專家嘲笑我們是‘用算盤造原子彈’,結果呢?”
鄭非握緊拳頭,“結果我們硬是用十二萬行程式碼撕開市場缺口!華興IT現在有三千工程師,每年研發投入超百億,如果連一套管理系統都搞不定,乾脆把公司招牌換成‘洋買辦辦事處’!”
說到最後鄭非提高了音量,“最後我要說句重話。”
“這個專案沒有‘試試看’,只有‘必須成’!所有管理層年度考核增加‘ERP貢獻係數’,連續兩年考評C級的幹部直接下崗!搞成功了,我親自給團隊頒發‘華興藍血十傑’勳章;搞失敗了,我們專案領導小組集體辭職,絕不讓兄弟們背鍋!”
他舉起茶杯,像是給出行的戰士敬酒。
“三十年前中國造不出自己的汽車,今天高鐵已經跑出世界速度;十五年前我們做不出手機晶片,現在海思麒麟敢和驍龍叫板。今天華興搞ERP,就是要讓全世界知道——華國企業的大腦,必須裝在華國人自己造的系統中!這條路註定荊棘密佈,但華興人什麼時候怕過流血?出發!”
鄭非發言結束後,會場上傳來一陣熱烈的掌聲。
隨後他轉身看向徐平:“接下來交給我們這次切換專案領導小組組長徐董。”
“各位,我們不是要造一個更好的ERP。”
徐平的開場白讓全場安靜下來。
這位以務實著稱的董事站在臺前,背後大屏突然切到一張黑白照片:1993年,華興在城中村租用的破舊廠房裡,十幾個年輕人圍著一臺二手交換機寫程式碼。
“我們要造的是能活下來的ERP。”他敲了敲講臺,大屏切到實時資料:OraCle系統裡,此刻正有17萬筆訂單在全球流轉。
臺下響起輕微的討論聲。
徐平點選遙控器,大屏播放到1998年的錄影:暴雨夜,二十個工程師在漏水的倉庫用身體撐起機架,水面倒映著IBM工程師撐著雨傘的剪影。
“這是我們被上的第一課。”他調出泛黃的維修單,“八十萬美金買了個道理——跪著求來的系統,永遠直不起腰。”
第三排傳來笑聲。
半導體事業部陳立仁舉起手:“去年我們採購的OraCle系統模組,可是幫供應鏈節省了12%成本。”
“是用三倍研發經費買的。” 徐平調出海關資料,“順便說下,那套系統的後門每小時向加州傳送14MB加密資料,直到被我們的防火牆捕獲。”
臺下再次議論紛紛,顯然是沒想到某些公司竟然能這麼無恥。
…
等陳默走上臺時,攝影師們再次調整鏡頭,對準他那張年輕的臉。
他解開西裝釦子,露出淺灰襯衫——這個動作讓前排幾位熟人會心一笑,當年那個在故障覆盤會上據理力爭到面紅耳赤的工程師,如今連肢體語言都透著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