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這夫妻兩回來,孫子卻還留在市裡的寄宿學校。
陸雙英對此沒有異議,孩子就應該從小接受好的教育,用不著回鄉鎮裡。唯一讓他覺得有些美中不足的是,這夫妻兩回來了,沒了工作、也不務農,更不尋思著找個活計。
陸雙英每天瞧著他們早出晚歸,甚至好幾天都消失不見,心裡替他們發愁。
沒有穩定生計,這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他把兒子叫過來,準備用自己這些年的養老本在鎮裡開個小超市或者早餐店,讓夫妻兩經營。
苦口婆心,終於把兒子說動了,成年人總要有個長久打算、穩定收入來源。
三人在街口位置開了個早餐店,但只有兒媳婦一個經營,兒子還在三天兩頭跑不見人。
“你說他整天跑東跑西幹嘛去了,你是他媳婦,好好管他,讓他收收心。”
“你兒子跑動跑西可比我守著這家破店賺得多!”
“他賺錢去了?幹什麼的?”
“年輕人的事情,你就別問了。今天店裡忙成這樣,你趕緊去炸一盤油條。”
“他去做什麼了?怎麼沒有告訴我?”
“告訴你幹嘛?你都這把年紀了,能幫上什麼忙!炸油條了!”
陸雙英是讀書人,不會炸油條,不會蒸包子,也不會包飯糰,在店裡幫忙只會用開水衝碗紫菜湯。有時候人老眼花,還有把開水倒到桌子上,被兒媳婦責罵。
“你幫我看看,油條好了嗎?”陸雙英叫道,他看不清楚油鍋裡的顏色。
“哎喲我的親爹啊!這都黑成炭了,你是炸了多久啊!這點事都做不好,還不如去當個乞丐,錢還來得容易。”
何遇坐在凳子上,靜靜聽老人的敘述往事,老人並不急著進入正題,正巧,何遇也非常有耐心。
老人朝何遇笑了一下,嘴角僵硬,他說:“不小心就說了這麼多,人老了,對自己越來越沒用的事情在意得緊。”
陸雙英還記得自己年輕的時候,考上了大學光宗耀祖,是村裡人口中的英才;工作奮鬥,他不知道完成了多少大事。結婚生子後,他是家裡遮風擋雨的大樹。
而現在,他連炸油條都做不好,還要被兒子兒媳嫌棄無用。這讓他一度在兩個年輕人面前抬不起頭,自己也嫌棄自己沒用。
“我當時還真往她說的那方面想了一下,拿個碗,什麼都不用做,就有錢了。”老人說。
乞討是司空見慣的事情,那個城市都有乞討者的身影,衣衫襤褸、神情慘淡,讓人生出憐憫同情之心,只覺得不幫上一點忙,心中就過意不去。
陸雙英自己也給過他們錢,尤其是那些殘疾、失去勞動能力的乞討者。
但要讓陸雙英自己去做這件事,他寧可去死,也不願意用自己的尊嚴換錢。
“我愛惜自尊勝於生命。”老人說,他忽然注意到對面女孩子神情有些不對。
何遇放鬆呼吸,說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你兒子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