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話裡，月海就用了三個‘一直’，可見她奶奶對孫子的渴望有多強烈。
月海剛上初三的時候，她多了個弟弟，奶奶的病也奇蹟般痊癒了，老人家整個人精神得不得了，甚至比生病之前還要健康。
有了弟弟之後，月海的生活就變了。
奶奶偏愛弟弟，又一直不喜歡她，經常趁父母不在的時候欺負她。
“我爸媽上班忙，奶奶在家帶我們，她照顧弟弟，從來不照顧我。”月海笑容有點勉強，“吃飯的時候，都是弟弟先吃飽了，我才能就著剩菜開始吃。家裡的活，洗衣服洗碗什麼的，都是我做，做得不好，奶奶就會掐我，經常把我的手臂弄得青一塊紫一塊的。最嚴重的一次，我因為怕上課遲到，沒有做早飯，中午回家她一個瓷碗砸過來，直接把我的頭砸出血來。”
“你們能理解嗎？同樣是她的外孫，我為什麼就這麼不受待見，我奶奶甚至想讓我去讀職業高中，出來直接工作，為我那個不到一歲的弟弟賺婚房錢，你們說可不可笑？”
那年夏天，別人在為分數達不到重點高中錄取分數線而憂傷的時候，月海對著自己市裡前五的分數，卻要被奶奶送去讀高專學校。
“你可以自己偷偷填志願啊！”劉敏忍不住說道。
月海看向她，“讀書需要錢，那個時候我的零花錢，一個月就五塊。生了弟弟後，我更是一分多餘的錢都沒有，有時候要買個筆芯，還要偷偷跟我爸媽要錢。一旦被我奶奶撞見，我肯定被她拿著衣架打，說我是賠錢貨。”
劉敏瞪大了眼睛，五塊，那是什麼概念？隨便一兩個冰淇淋就沒了吧，月海看著也比他大不了多少，應該是同一個年代的。
月海又摸了摸頭髮，說道：“不過，我最後還是如願以償進了重點高中……”
就在中考志願結束之前，月海的奶奶帶著弟弟出門玩耍，不曾想居然把弟弟弄丟了。家人報了警，找了好幾天，怎麼也沒找到。
“我國每年被拐的兒童父母不計其數，能找回來的寥寥無幾。而況我弟弟那麼小，肯定是被人拐走賣到不知哪個山村野地去了，警察都說，要找回來的希望渺茫……”月海繼續說下去。
沒了弟弟，奶奶一下子又病了，父母又是忙工作、又是忙找人，還要照顧奶奶，忙得不可開交，連月海填志願的事情都給忘了。
等到開學，月海跟自己的父母坦白，自己填了兩個志願，一個是奶奶希望的市裡的高職高專，一個是省重點初中。
她也拿到了兩份錄取通知書。
“我那時很緊張，耍了這種小聰明，可害怕爸爸媽媽不僅不讓我去唸高中，還會責罵我，最害怕的是奶奶又打我。”月海說道，“我跟我爸媽坦誠的那天晚上，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了，沒想到他們最後同意我去唸高中。”
故事到這裡，時間已經要進入初秋了，該結束了。
宅子一直沒有發出聲音。
月海有些不安，若是故事就這麼結束了，她實在有點不甘。
“我一直很喜歡電影裡的一句話，如果人生有四季，四十歲前，我的人生都是春天。放在蘿絲身上，在被關進這裡之前，她的人生也是春天。”月海繼續說下去，沒有中斷自己的講話，“放在我身上，可以改成，十六歲以前，我的人生是冬天，十六歲以後才入春。後來，爸爸媽媽因為年紀的原因，再生第三胎已經不現實了，奶奶也接受了我這唯一的外孫，全家人的重心轉移到了我的身上。以前是小草，後來就成了公主。高中畢業後，我順利進入大學，然後成為一名人民教師。工作輕鬆，生活自由，有不少空餘的時間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只可惜我天賦不高，喜歡的圍棋一直沒能煉練精。但能和幾個同道一起研究，的確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
月海露出明媚的笑，“我說完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宅子說話：“你們都不鼓掌嗎？”
眾人互相望了一眼，立刻抬手鼓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