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初,第一眼看到阿格里那片一望無垠的田野的時候,亞歷山大就在心底裡為自己終於能擁有一片屬於自己的地盤喜悅萬分。
只是即便那樣,他也並沒有在一開始就向著製造香水這種看上去太過奢侈的東西。
在一個戰亂紛紛的時代裡,奢侈品是種多餘的東西。
正如貢薩洛所說,如果他製造某種武器也許要比造什麼香水更靠譜。
在戰場上又有誰會在意自己身上是不是有汗味,有又幾個人會想到自己幾天沒洗澡了呢。
不過很快,亞歷山大就發現自己錯了,或者說他有點小看了這個時代人們對戰爭的“容忍度”。
亂世這個詞不是隨便就可以說說的,這是要真正經歷過無數戰火與死亡的一次次洗禮,和經過所有人的一次次對失去生命從恐懼無助到無動於衷的習以為常才慢慢形成的。
十五世紀末的義大利無疑就是亂世的代名詞,不論是城邦諸侯之間的激烈衝突還是註定曠日持久的義大利戰爭,或者是與奧斯曼帝國之間長達幾個世紀的血腥戰爭,都讓這個時代烙下了“亂世”這個名字。
正因為如此,在這個時代出生的人已經習慣了直面戰爭和死亡,甚至對於很多家族來說,戰爭不但是他們維持家族興旺的關鍵,甚至是用來養家餬口的生計。
不論是以出僱傭兵著稱的瑞士諸州,還是以相互傾軋而聞名的義大利城邦,所有人都已經把戰爭視為自己生命中或大或小的生活中的一部分。
正因為這樣,不論是貴族還是平民,他們每天的日子依舊平平靜靜的過著,甚至在一些城市,降生與死亡,戰爭與戲劇,血腥與藝術,毀滅與創造都在有條不紊的同時發生著。
香水是一種奢侈品,這不論是在如今還是在今後很長時間裡都是如此,哪怕是到了幾個世紀後,用盎司作為單位出售,以至價格絲毫不比黃金便宜的奢侈級香水也不是什麼新鮮事。
而在如今,亞歷山大相信在這個到處都充斥著對新鮮事物有著濃厚興趣的時代和地方,香水這個東西一定比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更能引起人們的興趣。
現在的義大利,新生事物層出不窮,似乎只要是新東西就會無一例外的被授予天然正確的地位,這固然是因為人們對新事物的好奇所致,更多的其實是對過去幾個世紀漫長的愚昧時代一種近乎偏執的反抗。
人們瘋狂的投入了對過去的批判與敵視之中,以至不論對錯,只要是舊有的東西都會被批駁得一無是處。
相反,對任何新生事物人們都會毫無保留的予以接納,而根本不去管這些東西對自己是否有用。
總之,新生事物在義大利這個地方能得到近乎毫無保留的支援,甚至哪怕是離經叛道的言論也會有人表示贊成,這是這個時代也是這個地方所特有的。
如果換成其他任何地方,這種對新生事物的追求都不太可能會如此順利的推行,甚至可能會被打上異端和不容於世間的烙印,要麼被殘酷的摧毀,要麼被完全徹底的忽視。
譬如如今的伊比利亞半島,譬如更加遙遠東方的老大帝國,這些地方,並不是拿出什麼新生事物就能夠被包容生存的,如果是在這些地方,亞歷山大想的不會是用些新玩意就能獲取足夠的利潤,而是怎麼才能不會讓自己成為別人眼中的眾矢之的。
香水就是其中之一,至少他不認為在東方賣香水會賺錢,因為即便是多少年後,依舊有些保守的人認為,不論男女身上香噴噴的顯得不那麼正經,而賣這些東西的人,在那個地方也是被視為賤行的。
並非是新東西就能獲得成功和追捧,關鍵還得看是在什麼環境之下。
亞歷山大已經不記得歐洲最早的香水是出現在什麼時代了,但是他很清楚的記得一個很有標誌性的事情,那就是被後世視為世界時尚之都的巴黎,如今的那座義大利人眼裡比窮鄉僻壤強不了多少的城市,是在將近半個世紀之後才有了第一座,也是世界上的第一座香水工廠的。
這還要歸功與一位嫁到法國的王后,是那位王后把義大利豐富的藝術與在當時被視為品味的生活帶到了法國那個窮鄉僻壤,也是那位王后讓一群只知道舞刀弄槍和整天玩大炮的法國土包子們知道了什麼叫高雅和時尚。
如果說有一個人讓後來的法蘭西真正開了眼界,那這個人就一定是未來的法國王后凱薩琳·美蒂奇。
而現在,不論是香水還是製造它的工廠即便是在義大利也還沒有影子,或者說,還沒有人能想到製造這種在之後可以價比黃金的奢侈品。
製造一種成本不高,甚至沒什麼複雜工藝而又來錢很快的東西,這是亞歷山大一直在琢磨的。
至於說香水因為製造過程並不複雜會不會被人仿造,這個他從沒過多考慮過。
模仿是一種很正常的本能,這從微小的生活習慣到能夠影響歷史程序的重大國策,世界就是在相互模仿中一點點發展變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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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亞歷山大並不在意香水的製造方法是否會被人學去,而且他甚至還希望有人能亟不可待學習怎麼製造這種東西,因為那至少說明他成功的吸引了人們的注意。
這個市場足夠大,從地中海到北海,從大西洋到俄羅斯,甚至更遠的可以到遙遠的亞洲,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單獨吃掉如此龐大的一塊肥肉。
除非根本就沒人看好香水這種東西的銷量而不去模仿,如果是那樣,才是亞歷山大徹底的失敗。
至於說成本,亞歷山大覺得自己還是走運的,如同他對貢薩洛與科茨察赫說的那樣,他的領地阿格里廣袤的田野足以能為他提供取之不盡的原料,在這方面來說亞歷山大覺得自己當初一眼看上那片土地還是很有點眼光的。
如今在阿格里和科森察駐守的是箬莎同父異母的兄弟伯萊裡,對那個人,亞歷山大說不上信任也說不上好感,他讓箬莎來負責這一切,而箬莎選擇了伯萊裡的理由是:“他永遠不會背叛我。”
既然這樣就夠了,亞歷山大從不認為親力親為是個多好的習慣,也不認為所有地方都安排自己的親信才能讓他放心,更何況以他手下並不寬裕的人手,也沒有那麼多餘的人放在阿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