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病救人,天經地義,人命關天的時候哪裡分什麼先來後到,哪裡分什麼高低貴賤,哪裡要看誰的臉色命令列事。
杜暖並不覺得自己錯了,但她卻還沒有傻到要在完顏晟盛怒之時與他爭辯。
“朕諒你不敢。”完顏晟袖子一甩,擱在一旁細腳桌上的青瓷茶盞再次無辜遭殃,被摔在地上裂成幾片,還冒著熱氣的茶瞬間洇溼了地上的竹墊子:“還不快去”
杜暖夢中驚醒一般,趕緊接旨,快步走向滿玉雕刻屏風後的房間
“觀主,恕雜家多句嘴,”安公公上前親自為杜暖撥的簾子,拿捏著時候避開他人的目光道:“觀主多少是有些輕慢聖上的旨意了。還是要分清孰輕孰重,看得出勢頭高低才好。”他將手擱在杜暖的手背上拍了拍,輕聲低語道。
“親王殿下傷勢頗重,聖上愛才惜才,一時心急,難免要發火的。”安公公補了一句,似乎是在等著杜暖對這句開導理解的話產生共鳴。
這一張臉笑得如風秋風吹皺的幹菊花一般,每一道細細的褶子裡頭都藏滿了這半百年華經歷的風霜,說這話時,聲音可以說是和風細雨,諄諄動聽,顯得格外慈祥。
可是杜暖看著他的笑模樣卻不再感覺輕鬆,而是打心底裡升起一陣噁心。
“公公勞心了。”她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挪開手,自己走進了那房中。
房間裡的燭光很暗,不知是不是完顏晟憤怒之下忘記了叫僕人點燈,杜暖也不敢出門叫侍從,只好自己動手點了兩盞燈,搬了矮凳到薛如忱床前來坐。
薛如忱雙目緊閉,依舊是一副蒼白脆弱的樣子。於是杜暖在他的腕上壓下三針,一手摸脈,一手細細地捻著銀針,側耳細聽他的呼吸變化。
加重了。杜暖心一沉。
薛如忱與梁念安中的毒並不是同一種,但卻是用類似的原理傷人性命。杜暖是先探
屋裡邊已經有一個人在等著他了。
“七爺。”一個身披深灰色長斗篷的男人背對著他站在在窗前,聽聲音果然是白日裡在望山道觀聽見過的那個熟悉的男聲。黯淡的月光透過細霧一般的淺色窗紗透了進來,將他瘦削的身影拉得很長。
“居然真的是你。”陳七先是一愣,反應過來之後便輕輕笑了出來。
“在下也沒料到白日裡會和七爺在那種地方見面,獨身在外也是客,不好出去招呼,還望七爺恕在下不敬之罪。”深灰色斗篷的男人回過身,跪在地上,深深一施禮。斗篷大襟一扯,露出月白色的的綢緞衣襬。
“程念平啊程念平”陳七饒有興趣地望著跪地請罪的深灰色斗篷的男子:“這麼多年了,我居然不知道你還和望山道觀有聯絡。”他輕哼一聲:“茶室裡的座上客,不錯。”
“七爺恕罪。”程念平不敢起身,披肩的髮絲順著脖子垂了下來,隨著他緩慢的呼吸顫動著:“幾年前,在下得了一個偶然的機會,這才結識了越道長,不過是淺交罷了。”
“那我之前三進望山道觀又被人請出來的時候,你就在後頭看我的笑話。”陳七絲毫沒有要程念平平身的意思,反而長腿一收,自己先在椅子上坐下了。
“鄭主子的事情,做僕人的自然不敢輕易插手。”程念平的腦袋低得更低了,頭幾乎碰到了地面,烏黑的髮絲披散了一地。
“是不敢,還是不想。”陳七的聲音驟然變冷,與此同時,無數個合理的、荒謬的可能在他的腦海裡閃過。
“你和初易安是什麼關係。”一萬個可能的疑問也是空想,不如從最簡單的開始問,陳七想著,左手手指搓著右手腕子上細細的紫檀珠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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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易安是在下好友的一位故交的孩子,南魏滅亡後託孤到越子舒身邊的。”程念平低聲說道,腦袋裡把這些話翻來覆去地念了好幾遍,斟字酌句,生怕哪一個字眼不對勁,引起了七爺的疑惑。七爺是個賊精明的人,而有些事情又是不可以叫他知道的。
“好友?”陳七抬起眼皮瞅了他一眼:“莫非是你之前提起過的那個大鬍子的草原漢子。”還好程念平之前並沒有提起過宋子耀的名字,宋子耀在南魏的虎騎軍可是一位戰功赫赫、作戰英勇的虎將,陳七聽了這個名字,不可能不會心生疑惑。
“正是此人,在下不敢對七爺有所欺瞞。”程念平抬起上半身,又深深地俯了下去。
“罷了,起來坐下吧。”聽到這裡,陳七嘆了口氣。程念平的那位好友對他曾有救命之恩,也是程念平替他陳七賣命做事的一個底線。
陳七雖然是他的頂頭上司,但是像這樣的私事也不能過問太多,程念平自小便吃盡了這世態炎涼的苦,也看遍了世間百態,這才修煉成了眼前這個從容不迫,喜怒不形於色又辦事能力極強的好僕人。
雖然都是僕人,程念平和鄭清鄭澈的效力是不同的。鄭清鄭澈是東海鄭氏家僕鄭巖生的兒子們,鄭清聰明靈活,鄭澈穩重踏實,兩兄弟跟著當時散養著的陳永寧在東海一起長大,一同玩耍。後來陳永寧做出了手刃主母這樣駭人聽聞的事情之後,被迫易名換姓,他們便跟隨改名叫陳七的陳家七公子四處遠遊,直到南魏苟延殘喘的最後一年才重新回到東海。
鄭清和鄭澈是陳七爺年少的摯交,少年的玩伴和好友,是他如今辦事得力的左膀右臂,更是他除了哥哥陳永瑞之外最堅實的後盾。鄭清和鄭澈是絕對不會背叛他的人。
程念平就不一樣了。
他認識程念平的時候,程念平就已經是如今的這副城府極深,善於隱藏自己的模樣,酒量也好的很。那個救命恩人的故事還是他和鄭清鄭澈輪番上陣把程念平灌多了才聽見的。
程念平辦事能力極強,有的時候效率甚至高到了令人畏懼的程度。他可以幾天連軸轉不消停地蒐集並整理好所有自己需要的資訊,彷彿和這忘憂園還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他在需要的時候出現,在需求被滿足的時候悄無聲息地離開,並對所做的一切事情守口如瓶。陳七在江湖行走多年,自小在家裡也見多了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如今改朝換代,長兄稱帝,他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弟弟要想不露痕跡地為兄長清除異己,管好這七州十九郡,坐穩這江山,還真少不了程念平這樣的人才。
當然,從程念平的手裡買訊息是要花錢的,而且並不是小數目,因此,沒有什麼特別難搞的人物或者十分棘手的事情,他也是不願意找到程念平的。
陳七最近恰好因為完顏朔青的事情打算找程念平商議,沒想到,這位平日裡深居簡出的爺居然自己先找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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