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請”陳七饒有興味地打量著這面色甚至有幾分莊重的小姑娘。
“是”韶晴欠了欠身，便端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將琵琶攬入懷中。只見她一頭青絲高高挽起，束成青樓女子當下時興的雲柳髻，飛鶴銀釵上掛著珠翠流蘇，斜斜地插在她的雲髻上。
細碎的烏髮垂下幾縷，順著少女柔軟的脖頸隨意地垂著；面上略略施了些脂粉，倒也不嫌俗氣，一雙美目仿若明珠又似是春水盪漾，櫻桃小口半抿著，纖腰嫋娜，弱不禁風，卻又憑空生出幾分媚態。
玉手撫銀弦，流水般的琴音便灑滿了整個雅間。“輕攏慢捻抹復挑，初為霓裳後六么。”說的不過就是如此的琴技。想不到這韶晴小小年紀，琴技竟然如此嫻熟。
“聘聘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路，捲上珠簾總不如。”陳七一邊念道，一邊露出讚許的表情，這兩句詩詞誇的是那豆蔻年華的少女，用在韶晴身上，正正好合適。
“七爺莫非是對奴家的琴技有所不滿？”一曲彈畢，韶晴收了琵琶，小心翼翼地問道。
“為什麼這麼問？”陳七道。
“若是奴家琴技得七爺的歡心，七爺必定不會先吟詩誇讚奴家的外表，而是會將神思貫注在琴音上。”韶晴起身，恭恭敬敬地探過來為陳七斟滿了酒。
“倒也不是，”陳七覺著這姑娘有些有趣：“不過是人之所好並不相同，比方說，我，陳七，對音律造詣不深，任是那大羅神仙來彈，我左不過也是拍拍手叫一聲好。”
他一口飲盡了杯中酒，伸手拉過韶晴：“對於美人，我倒是研究得更為深刻，這帝京裡頭，我若是敢程第二，這第一怕是沒人敢當了”
“咳咳咳”剛剛在一邊做了半天隱形人的鄭澈一個沒忍住，咳嗽得出了聲。
“怎麼？難不成澈兒才是第一？”陳七兩道劍眉一挑，鄭澈趕緊使勁搖了搖頭。
“哪裡的話，甭說是在這帝京，就算論上整個七州十九郡，也沒人比得過七爺”鄭澈溜鬚拍馬道：“小的剛剛、剛剛是被自己的口水嗆了”
“哼”陳七懶得理，回過頭又是一臉，嗯，剛剛解凍的笑：“姑娘小小年紀便如此才情美貌，在下也忍不住要問一問姑娘的來處了。”
“韶晴自小便是三娘撫養的，記事起就一直在這裡了。”韶晴搖了搖頭：“蘭可大姐姐說我是南魏平帝元年的夏天被發現在忘憂園後院的臺階上的，發現的時候是大早上，那會三娘還是死了的陳媽最得意的頭牌，說什麼都要把我留下，為此還和陳媽吵了一架。”韶晴努力回憶道，提起三娘，她的臉上浮現出了幾分眷戀的意味。
“段三娘對你很好？”陳七好奇道，他來這帝京不過一年有餘，也是這幾個月才成為忘憂園的常客，對段三娘這個老闆娘，印象出了那一身的妖媚之氣，也就沒有什麼了。
“自然是待我極好的，”韶晴溫溫地笑著，嘴角下盪漾著兩個小小的梨渦：“三娘不捨得我去和其他的姑娘一同見客，只叫我見一些高雅的客人，彈彈琵琶喝些茶罷了。”
“若是我為難你，要與你做一些別的事情呢”陳七的手一點點蜿蜒著向上，順著韶晴的脊樑骨往上爬著。
“七爺要做什麼，隨心吩咐便是。”韶晴哆嗦了一下，還是順從地垂下了眼睛，長長的睫毛羽扇一般遮著她的的眼睛。
“呵，看在三孃的面子上，我也自然是不會為難你的”陳七哈哈大笑：“去給我再彈一曲吧。”少女還未到及笄之年，除開捧在手心裡欣賞之外，其他的事情，哪怕是想一想都是褻瀆。
從忘憂園出來已經是二更了，陳七的馬車好好地停在忘憂園的門口，鄭清委委屈屈地做了一晚上的馬伕，在外邊吹著涼風打著噴嚏，眼見著主子和弟弟出來了，趕緊收起瞌睡蟲爬了起來。
“這段時間裡，府裡沒出什麼事情吧。”陳七坐進馬車，臉被陰影遮住，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聲音同剛才是大不相同了。
“回七爺，小的出來在外頭也沒閒著，一直等著府裡報信兒，府裡倒是沒怎麼樣，皇宮裡頭倒是有一樁棘手的事情要等著七爺處理。”
“聖上這就坐不住了？朝貢可還沒開始呢”陳七冷笑一聲：“那就去皇宮。”
“好嘞爺”鄭清脆生生一應，緊著就趕著馬車“嘚嘚嘚嘚”地跑起了路。
夜近三更，夜露已降，初秋的深夜潮溼又陰冷，昭寧宮，不，現在該叫和遠寶殿了，和遠寶殿裡的依舊燈火通明，皇帝陳永瑞疲憊的身影在窗前若隱若現。
“臣，陳七，叩見聖上”陳七回了皇城，直奔和遠寶殿。
“陳七？”陳永瑞強忍住不翻白眼，皇帝要有皇帝的樣子。
“聖上這個時間還在勞作，怕是手底下官員辦事不夠積極妥當，才讓聖上如此疲倦操勞。”陳七拜過皇帝，也不等皇帝叫他平身，自己便站了起來，他湊近皇帝的桌案，燈籠裡的光映在他的臉上。
對比著一看，原來這是一張與皇帝極其相似的面孔，只不過，陳永瑞周身透出的沉穩和霸氣，在他身上體現出來的則是狡猾和凌厲。
儼然是黑白雙面的對比反照——雖然他才十幾歲。
“叫朕一聲皇兄就這麼困難？”陳永瑞嘆了口氣：“還編出來陳七這麼個名字，怎麼，永寧這名字就這般叫你難堪？”
原來是陳永瑞的弟弟，傳說中陰險狡詐詭計多端又醜陋無比的陳永寧。
“臣弟不敢”陳永寧頷首道：“不過是外人都道這陳永寧自幼便遭人毀容，醫治良久也是無果，最後還是破了相，和咱這張臉也是不符得很，難免會被人不信任。”他又湊近了些，目光裡透出幾分戲謔。
“少跟朕貧嘴”嗐，陳永瑞果然是個好脾氣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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