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亮之際,宮裡一片靜謐,景陽宮的白玉階前,滿地鋪著一層薄薄的白霜。
蕭令不動聲色地跪在階前。
陸晚跪在蕭令身後,雙腿凍得發麻。眼看著他衣袍染上白霜,又化為水跡。卻始終跪得筆直,巍然不動,眼觀鼻,鼻觀心,連睫毛也不曾抖動一下,彷彿一尊完美的玉雕。
連夜被皇帝急召,寅時初就到了內宮,皇帝特地命內侍王季傳話來,叫蕭令在景陽宮前殿跪著。
只是從寅時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皇帝還未傳召進去。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內侍王季總算又過來了。
此時東方已經露出一抹魚肚白。
王季微微彎著腰,小聲道:“聖上上早朝去了。老奴私心給殿下帶句話——”
他滿臉憂色的望了一眼蕭令,叮囑道:“聖上昨晚一夜沒怎麼睡。殿下萬事小心些。”
蕭令這才抬了抬眼皮,微微頷首,道:“多謝王公公。”
連夜從燕雀山趕回長安,又在這冷風裡跪了一個多時辰,他臉上神色依然沉穩。
不過是十七歲的少年,卻已經習慣了強撐。
王季看得心裡又是一緊,顧皇后九泉之下若是知道此番情形,得多難過啊。
他忙又小心說了一句:“殿下,大局為重。”
蕭令道:“多謝公公,我心裡有數。”
“老奴告退。”
王季微微抬頭看了陸晚一眼,張了張嘴,終是把話吞了下去。
身形單薄,細眉杏眼,臉上還帶著一絲稚氣,這樣的一個小姑娘,有什麼讓人覺得不安的呢?
難道懷疑自己的判斷力嗎?王季搖搖頭,皇帝已成年的子女裡頭,晉王行事最小心謹慎的一個,他不該多有憂慮。
又一個時辰過去。皇帝終於傳召晉王了。
景陽宮內殿非常暖和,氣氛卻如寒冰一般凝結。
皇帝坐在御座上,其餘大大小小二十餘人,分左右依席而坐。
首席是長公主,侍立在旁的正是那老嬤嬤。見二人進來,狠毒的眼神頓時如刀片一般刺向陸晚,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方解心頭之恨。
接著是裴貴妃、永安侯裴延盛、裴英,以及侯府上重要級別的人物,均神色冷厲,雙眉緊鎖。
左席首位是太子。
殿內中央是一群朝臣,均著文官服飾,鬍鬚花白兩鬢微霜,一臉肅然。
蕭令一進殿內,便成為殿內的焦點。文臣們隱隱地有些躁動,不時向身旁的同僚耳語一句,或點頭或搖頭,神色間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皇帝臉上陰雲密佈,公主憤恨交加地哭訴著:
“……在鴻鵠書院傷了郡主,險些讓郡主掉進河裡,又對我出言不遜,刺傷李嬤嬤,聖上,我只是想要這奴婢認個錯,這倒好,令兒護著這妖女,把侯府的侍衛綁了扔進河裡。”
“令兒向來是個懂得憐香惜玉的,捨不得手下的婢女受罪。可我看這丫頭伶牙俐齒的,是個慣會花言巧語的人兒。怕只怕,好好的一個皇子,被別有用心的女人迷惑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