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內,乾清宮外殿。
太陽高掛於中天,天已接近了午時,殿內外的空氣並未暖起,天還是這麼的冷。
此時殿內,王太后站直著身,高昂頭拉長著聲調問道:“鍾大人,諸位大臣,如此跪著不走,不知還有何事?”
鍾玄崇抬起頭來看向正中坐上的皇上,見他只是愣愣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他們叫的人是皇上,而發話人的竟還是太后,且言出不善,皇上卻還面色平靜,心下不免就涼了一大截。
適才在殿外等著時,他是聽清了裡面的對話的。太后在教訓著皇上,而皇上不但無法回嘴,還被逼著步步退讓。他不知道這個小皇帝是否是在演戲,但太后是在演戲卻是不用想就可以肯定的,而且演得很是過火。
想當年先帝取得大統時,他從一個地方小吏調入京城為官,至今已過十年。想那時他初到京城,是那麼的信心滿滿,鬥志昂然。全沒有別的京官那般的憂心,認為先帝是謀反得了天下,認為先帝是名不順言不正,有失綱常。那時的他,一反別人的心思,反是認定先帝的入統,一舉推翻了再先兩帝那混亂的朝堂,掃除了外戚勢力,改變朝政混亂的局面,還清流於朝堂之大舉,是大快人心的一件好事。
所以那時的他,竭盡所能的幫助先帝一步步穩定朝堂,滅掉了英宗帝留下的諸多手握大權,而其心不正臣子。也因此,他得到了先帝的信任,成了先帝的近臣,一次次被破格提拔,五年前甚至入了閣,再一步步的坐到了內閣次輔的位置,坐到了離一人之下成人之上只距一步之遙之地。
一直以來,鍾玄崇都以為。他做得很對,以為朝政會因為先帝的入統而一步步好起來。天下混亂的局面也會一步步的好起來。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卻發現在,這天下不但沒見好。反是朝著更為混亂的情況發展下去。到如今,這個朝局,好似又把英宗帝薨後的情形又重演了一便。
幼帝登基,沒有實權,朝中大權全部掌握在後宮外戚的手中。
這——這真的讓他看著無比的痛心疾首啊。
其他大臣聽聞王太后的問話,大多畏縮的垂下了頭,鍾玄崇卻不然,坦然的叩首回道:“臣等留下,只是想問一下,去年北邊的戰事及大旱。西北兩省七府的白災,黃三省的大水,皇上要怎麼處理?”
王太后笑了笑,轉眼看向秦思揚:“這是國事,皇上確實該給臣下個回覆。”
秦思揚一愣:“怎麼處理?這些內閣不是都有方案了嗎?”
“皇上。”鍾玄崇高聲回道,“內閣給的只是建議,該如何辦還要看皇上的。”
“這個——”秦思揚又把目光投向了王太后。
王太后重新坐回位置,眸光從上一路瞟向下,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鍾大人,你是戶部尚書,說說現在戶部去年的收支情況吧?”
鍾玄崇眉頭深鎖:“去年國庫稅收共計四千七百五十三萬二千兩。去年各部報上來的支出共計五千一百四十萬兩。”
王太后眉頭一挑:“我記得戶部前年報上來的賬上,就已是虧空了有五百萬兩吧。去年按照剛剛鍾大人說的,又虧空了三百八十萬兩,這樣算來,戶部還有錢?”
鍾玄崇又一叩首,泣道:“是。太后說的不錯,戶部的底,這幾年都——都掏空了。老臣無能,大周這個家,老臣已不知——已不知該怎麼當了。”
跟她玩以退為進的招了。王太后心下悶哼,目光上挑,又拉高聲道:“胡閣老,你怎麼不說話,你做為內閣首輔,就沒有什麼要說的話嗎?”
內閣首輔胡燕嵩本是轉身要走之人,可見鍾玄崇突然拜下不走了,他見此,無奈也只好跟著站定不走了。雖他進內閣比鍾玄崇早,是為首輔。但輪起年齡資歷,辦事能力,處事手段上,他都不如鍾玄宗。所以,自鍾玄崇進了內閣,他胡燕嵩說的話就沒幾次比他鐘玄崇有用過,自前面的兩任內閣首輔先後離開後,這個內閣雖名義上是他胡燕嵩為首輔,但實際上每每內閣議事,拍板的人都是次輔鍾玄崇。
他胡燕嵩,真就只是名義上的內閣首輔,頂不上事的。
現突聽太后問他的意見,胡燕嵩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前拜首回道:“回太后,老臣以為戶部虧空是開支過大所致,下去各部應酌情預算開支,儘量避免過度開支,錢嘛能省就省。不要再年初預計這個數,年底報上來的又是那個數。這樣各部能合理開支了,有著各部的配合了,這這戶部的家才好當下去。”
“縮減開支?這談何容易。”突然高聲發話的人是戶部左待郎譚記輪,“胡大人去問問,哪個部門的開支是能縮減的。這次因著戶部實在沒錢了,我們沒法,各部報送來的閣報我們只能壓著幾個不簽字。就因為這,從年初開始,先帝的國喪剛過,幾個部門的人就開始天天圍堵在戶部門口,哭天搶地非要我們給他們簽了字。這個鬧得成了怎樣個情形,閣老也是見識過的,三天前閣老還為著工部的一項開支來找過戶部,不是嗎?”